门走了。
娄天地痛苦地蜷缩在空中,头顶的黑纸伞缓缓旋转,黑幡之内时不时飘出一只黑影,来帮助他修复伤口,他那对猩红的眼睛已经完全熄灭,只能任由这对老夫妻离去。
这时,从鬼门关中飞来的那女子身裹一袭青纱,赤着双足,撑着白纸伞,幽幽地站在娄天地的身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痛苦地样子,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我从白纸伞的下沿,看到她的面容,素净、端庄,有种古典的柔和之美,只是脸颊上雪白得没有丝毫血色,只在眉心处点了一点鲜红的朱砂印。
原来夜游神居然是个女子吗?
民间传说中夜游神乃是巡夜之神,在夜间监督人间的善恶,每到日出时分,它就会悄然隐去,换成日游神在人间巡游。
《山海经》中说:“有神人二八,连臂,为帝司夜于此野。”
又说:“二八神在羽民东,为人小颊赤肩,尽十六人。”
其义就是有十六位神,个个小脑袋、红肩膀,手臂连着手臂,替天帝守夜。
这就是最早夜游神的记载,后世的传记、杂谈中演变甚多,最终十六位变成一位,也从二八神的称谓,正式被冠以夜游神名字。
可是谁能想到,夜游神竟然是一位如此温婉动人的女子?
我之前还奇怪,这娄天地在阴间为所欲为,肆意捉拿孤魂野鬼,以至于冥途之中野鬼几乎绝迹,差点儿把我也抓去充数。想到周老先生的话,莫非正是因为夜游神的包庇?
我见这夜游神看着娄天地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似乎饱含着担忧、心疼、无奈和怨怼。
我心中暗暗纳罕,难道夜游神和娄天地之间,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夜游神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秋水剪瞳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疑惑和抱歉的神情。
她有些苍白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是阴阳先生?”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话,下意识地摇摇头说:“不,我不是。”
她忽然从长袖之中伸出一只雪白的玉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掐算了两下,点了点头道:“嗯,你叫段安丰。你既然不是阴阳先生,那为什么会走阴,而且没有地府的伞,就敢向鬼门关里乱闯?”
我心想你以为我愿意来观光旅游啊,我哪知道这火塔会烧死灵体,更加不知道进鬼门关还要跟地府的鬼差借伞啊!
于是我把过阴的缘由说给了她听,当她听到我体内有个厉鬼,而贾算人要跟她谈判的时候,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就在这时,忽然从孟婆庄的方向飘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个脑袋极大的家伙,撑着一把遮阳伞大小的黄油纸伞,后边跟着一连串各色各样的鬼,头上都带着清一色的黑斗笠,全都浑浑噩噩地跟在那大脑袋后面,亦步亦趋地向这边走来。
当那队人马走到我们跟前时,那把黄油纸伞抬了起来,居然露出一颗巨大的牛头!
那牛头向夜游神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牛嘴里居然吭哧吭哧地说话了:“娄神,你好。”说着那双黄褐色的牛眼瞥了娄天地一下,张了张嘴,没敢再说什么。
夜游神朝他点了点头,柔声道:“牛官,辛苦了。”
那牛头说:“分内之事。”说完又看了我一眼,似乎感到奇怪,不过并没有多说,就重新把那黄纸伞遮在头顶,带着身后的鬼们,走进了鬼门关的界限,很快就消失在混沌之中了。
我看着夜游神,有些奇怪地问:“刚才那个就是牛头马面中的牛头?”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我说:“是的,他叫牛禄,马面叫马煜。”
我又问:“那牛头为什么叫你娄神?”
她抿着嘴微微一笑,看了娄天地一眼,说道:“因为我姓娄,我的名字叫娄雨。”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娄天地是我的哥哥。”
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鬼算之所以敢在冥途横行霸道,背后是有大佬妹子撑腰啊!
夜游神看了我的小腿一眼,又问:“段安丰,刚才你的腿被火光灼伤,我已经帮你治好了,我哥哥有没有另外伤到你?”
我一听,怪不得我的小腿能自动愈合,原来是她帮我治的。
我心里生出感激之意,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把冥途之门关闭了,我的胎光出不去。”
她皱了皱眉,说道:“胎光长时间不回肉身,灵体可能会受损的。”
她沉吟了一声,似乎在考虑着什么,过了半晌,忽然说道:“我哥哥现在的灵体受伤不小,暂时没办法打开冥途之门,只有等到日游神涂明回来,我取了巡尺,才能帮你开门。”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感到奇怪,我们过阴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天早就黑了,日游神和夜游神不是应该早就交接班了吗?
娄雨也十分不解,忧心忡忡地看着某个方向,喃喃自语道:“交尺的时辰从没有出过差错,难道涂明出事了?”
第四十三章 夜游神[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