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她没有见过更多的人,所以才对虞逻一直念念不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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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宁宫。
四周的宫女内侍早已退下,偌大的殿室安静非常,皇帝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交叠,躺在大漆檀木方榻上阖眼假寐。
皇后裴氏坐在他旁边,身子半依靠软枕,手里握着团扇轻摇。
“天子之女曰公主,亲王之女曰郡主,公侯之女则可封县主。杜洪爵封三品威远侯,给他的女儿封个县主倒也恰当。”
“县主?”皇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太后想为杜澜心请封翁主!还想求食邑五百户,当朕的江山白得来的不成?!”
按照礼法,公主食邑六百户,郡主食邑三百户,太后为了补偿杜澜心,把前朝早已废除的翁主爵位搬了出来,略高郡主,而妄想比肩公主。
简直不知所谓!
皇后一笑,摇扇悠悠道:“可是母后不肯罢休,要是真闹起来,御史台那边又得规劝陛下你了。”
虽然太后不是皇帝生母,却是先父正八经娶进门的嫡妻,一个孝字压下来,身为万民表率的皇帝尤其受约束。
一听这个,皇帝蓦地怒了,“谁敢说!?朕倒要看看哪个敢说!”
这才几年不提刀,他远远还没到砍不动人脑袋的地步!哪个敢说,他就砍了谁!
皇后与皇帝少年夫妻,自是知晓夫君是什么脾性,脾气犟起来,吃软不吃硬,尤其不吃威胁。
她半支一臂撑着额角,轻缓道:“我今日去寿康宫看过杜澜心了,的确伤得不轻,左额上留了好大一块疤,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母后的确心疼了。”
皇帝闭上眼,没好气道:“老子外甥还被砍了一剑呢!”
皇后握扇摇风,并未说话。
良久。
大概是觉得烦了,皇帝抬手狠狠揉了下眉骨,疲惫道:“罢了,你去办吧,拟个翁主封号,食邑不必给了。”
皇后应了声好,斜倚在榻上,忽然撂下那把团扇,抬手慢慢抚上他额头川字,叹了口气道:“你这眉头都快拧成老头了。”
以前在燕侯府,想着守住幽州和幽州百姓,后来吞了冀州和并州,又想逐鹿天下,这天下逐了十年,坐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又得想着如何稳天下。
土地、军队,户籍、农耕、水利、科举、赋税,一件事接着一件,当真是闲不下来。
北地戎狄虎视眈眈,南方有余孽未清,还有……太子。
裴皇后指尖的动作一顿,想起了她那早逝的儿子,神色黯淡。
“老?”
皇帝眼睛陡然睁开,显然不乐意听了,驳道:“朕可不老。”
三四十岁,尤值壮年。
随着话音落下,皇后的手指就被重重地捏了一下,惹得她惊声痛呼,等反应过来,一张皮薄老脸唰地一红。
皇帝轻勾唇角,老神在在地翻了个身,闭眼假寐。
真的是……皇后哭笑不得。
“二郎……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皇后矮了矮身子,将下巴搭在他肩膀,犹豫道:“我听说你昨日又训斥了兆儿?那孩子今日早晨来请安,眼睛还哭肿着,也十八岁了,性子还如此优柔寡断,我担心……”
一提这个,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睁眼怒道:“他还敢哭!?”
想他英明神武一辈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废物儿子!打了哭,骂也哭,好言好语的话说一箩筐,他还是哭,就是那扶不上墙的刘阿斗!
皇帝气得坐了起来,险些七窍生烟。
“要不……还是看看三皇子吧。”裴皇后轻声道。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许多事身不由己,比如后嗣,比如太子。
三十七岁不老,但对于皇帝而言,已经该册立储君了。
况且巽朝初立,根基未稳,极需一个年轻有为的储君来稳住朝野人心。
皇帝闻言,嘴角往下一撇,神色骤冷,打断道:“不必说了!朕才三十七岁,远没到靠儿子稳江山的地步!”
“兆儿也十八岁了吧?朕在他这个年纪已经与你大婚了。你和徐贵妃着手准备吧,给他好好挑个王妃,再多选几个姬妾,既然不成器,那就去给朕生孙子!”
他就不信儿子不成器,还养不出成器的孙子!
皇后正有此意,笑道:“那我便在曲江池办场大宴吧,这六年长安城的气氛一直紧绷,鲜少娱乐,也该松一松了,正好,也叫孩子们结个姻缘。”
皇帝翻身躺回榻上,阖目嗯了一声。
第 21 章 第 21 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