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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入世间一去无归期(佳音难觅)[2/2页]

九十日春光流年渡 危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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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离忧一直不明白,为何史书中的惠安公主要破釜沉舟嫁给草原上食肉饮血的蛮子。
      惠安公主在帐包外又等了一个时辰。
      侍女没法子,撑了伞给她,“公主还是不要让婢子为难。”
      这些女子都是草原上的女子,自小也是饮羊奶,骑骏马长大,一个个都和南魏的姑娘不同,很是高大健壮。
      侍女比惠安公主还要高出一个头。
      她中原话说的不好,本想劝着公主早些回去,可嘴笨,说也说不好。
      突然,帐包里有女子娇嗔一声。
      隔着帐包,也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惠安公主面色更加苍白,指节也握得愈发紧,“永图尚达,我知道你在。”
      帐包里,男子对毛裘间妖娆的女子做了个口型,让她不要出声。
      “又怎么了?”他问道。
      “本宫给你做了云吞,你要来本宫帐包里吃吗?”
      他觉得很烦,大手抚上的身后女子洁白的后背,“我不吃那些南魏吃食,你爱吃,一个人慢慢吃。”
      帐包里有另外的女子在服侍他,惠安公主如何会不知。
      季离忧摇摇头,“好歹是个南魏公主,被欺负到了这份上,也真是窝囊。”
      女子擦了眼泪,笑道,“好,那本宫给你留一些,你要是想吃了,就告诉我一声。”
      她以为,要是她把自己赔给他,他就会既往不咎,从前发生的事都会过去,他会同她像在南魏一样开怀,像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明明他说过,他这一辈子都只会爱她一人。
      她拼尽全力从南魏脱身,只为了可以嫁给他,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惠安公主的眼睛通红,让人心疼,侍女要送她回去,被惠安公主拦下,“去照顾莫和多,叫他少喝些酒。”
      惠安走了几步,在草丛里吐了起来,季离忧见她吐到后来,甚至呕出了血丝。
      待她回到帐包,有行医过来把脉,季离忧这才知道惠安公主已经有了身孕。
      他想了一下,惠安公主嫁去草原三年,并无子嗣留存,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惠安公主道,“莫和多还不知道此事,不要告诉他。”
      “公主,此事还是不要隐瞒为好。”
      惠安公主摇头,“他若是知道了,恐怕根本不会让孩子降生。”
      行医走后,惠安公主一个人趴在帐包的毯子上,盯着那碗云吞出神。
      季离忧心想,“都吐血了,该是大病,难不成惠安公主就是因此而死?”
      惠安公主坐了起来,端起刻着金鱼和莲花的锡碗,将碗里已经冰凉的云吞吃了个干净,放下碗。
      满脸尽是眼泪。
      季离忧记得书上说她和亲那年才十五岁,就算是离世,也不过十八岁。
      离家的女孩,又无夫君呵护,异乡之地,处处孤寂,真是可怜。
      她吃完了,自言自语道,“说好的,此生绝不会负我,不是说好了吗?”
      晚间惠安公主又吐了一次,这一次,她吐得不是血丝了,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行医再次来,只好先让她喝些药护住心脉,嘱咐道,“依照公主现下情况,这个孩子不该留,同莫和多说一声,把孩子打了罢。”
      惠安公主苦笑,“我不要紧,只是吐了些血,是心火太旺,不碍事的。”歇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不算什么,还记得前年我手臂上剜了那样大一块肉,流了许多血,比这可流得更多。”
      行医是南魏御医中不甚起眼的一位,跟随和亲的队伍已经都被莫和多杀了大半,那几位见多识广的御医也死在了草原人的刀下。
      他听闻公主这般玩笑着说道,心中一刺痛,“殿下,多为自己打算几步,不要太执拗了,将自己也缠绕进去。”
      惠安道,“这个孩子,我想留住,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他?”
      “殿下啊!”他无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我死后,莫和多对他不好,不会的,等我死了,莫和多就不会再恨南魏了,也不会恨这个孩子,他是曾爱过我的永图尚达,在成为莫和多前,他只是我的永图尚达,他不会对孩子不好。”
      行医还想劝,却无能为力,道,“也有办法,可此法是损母体护子体,公主若执意要诞下此子,便没有几年时候了。”
      “可以。”她说。
      季离忧没想过女子为了腹中的孩子可以果决至此。
      他心中暗暗悲伤,他的母亲又是如何生下了他?是不是她也有苦衷才离开了他?
      季离忧不知。
      行医又说,“我给殿下服用的药效力很强,但也许会腹痛阵阵,但只要忍过去,坐胎便稳了。”
      惠安说好,“只要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就好。我一个人活着太孤单,有了这个孩子,哪怕只有几年光阴也好。”
      她喝下了药,初初还没有任何反应,到了快天亮之时。
      她挣扎着从毯子一边滚到另一边,满脸冷汗,在地上翻身,喘息都痛苦。
      季离忧像是感受到了同样惨烈的痛,他大口地喘气,觉得身上疼痛难以缓解。
      疼了半个时辰,惠安公主在毯子上坐起身,膝盖抵着下巴,望着地上的毯子发呆,季离忧怀疑她是不是疼得脑子不清楚了。
      他又听见惠安公主自言自语了。
      果然像是个疯子。
      从她口中,季离忧知道了一些她和永图尚达的过去。
      他被扣在南魏做质子,正是如此才认识了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偷偷教他学写字,他就教惠安骑马的技巧,如何才能在马上坐稳。
      草原的天亮得早,惠安公主刚睡着没有多久,有人便进来了。
      季离忧一见这人便吃惊。
      这不是途陌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惠安公主渐渐清醒了一些,她慢慢坐起身揉着眼睛。
      “不是你叫我来吗?我来了,你又装模作样。”他说。
      “永图尚达,我很累,你能不能过来抱抱我?”
      “可笑,在外人面前一口一个本宫,在我面前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你真是有意思。”
      惠安公主没有去顶撞他,她低着头,似乎身上的疼痛还没有完全消失。
      “你天天能不能多吃些,瘦得像是鬼一样,你看看草原上的女子哪一个像你一样见风就倒,叫人恶心。”
      惠安心头的委屈涌上来,她无法和他诉说,连侍女将伞递给她的时候都知道叫她一定要保重身子,他却说出这些伤人的话。
      过往种种,在南魏多年的相处,此时不过都成了尘土,他伸出手掸开都觉得厌烦。
      惠安却无法挽留他的心。
      她对他有悔恨有愧疚,最多的还是对过往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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