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收到一条银行卡的入账短信,随即收到前夫的信息,他说:“别让你家人找我训话了。”
你家人?是谁?林琅父母,还是哥哥?前夫已经不管他们叫“岳父岳母”或者“爸妈”了,他用这种冷硬表达他要划清界限的决心。
那笔钱是十万零一千五,不多不少,她想,这应该是离婚协议里约定的补偿款,还有这个月的抚养费吧!
她想回个消息,问问他哪天看孩子,思索几秒,又放下了手机。
此刻林光生教授沮丧地走在春寒料峭的大街上,城市茫茫,像沙漠一样,他觉得胸口憋闷,嗓子干痒,快喘不过气来。
不是憋闷,是憋屈。能不憋屈吗?难怪林琅要和刘杰离婚,该,该离。
他清一口痰,狠狠地吐在路边地草丛里。一生气,他那些骨子里的沉疴痼疾就冒头了。
他去找女婿,找了个借口,说早上在女儿女婿家附近有个讲座,完事一块儿吃个饭吧!刘杰说饭就不吃了,喝个茶就行了。
就在刘杰小区外的茶馆见的面。女婿不管他叫“爸”了,白搭话,林教授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不是夫妻吵架置气了,但他还是装着不知情的样子,说:“有日子没见你了,林琅说过年时你还出差了。”
这理由找的都蹩脚,刘杰那工作,过年出什么差?刘杰从接到电话那一刻就看出岳父的用心了,但他已经迈出这一步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讽笑:“她这么说?不可能。我也不瞒你,我们离婚了。”
林教授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为啥?”
“我受够了,我不想过那种日子了。我开了抽屉后没有关严,我进屋脱鞋一只鞋压着另一只鞋,我牙刷头放在杯底,让我套被套,我套的枕头套和床单不配套,如果做了这些都有罪,那我就是个罪人,我每天都在伏法认罪,我的生活就是要把牢底坐穿吗?我越狱潜逃还不行吗?”刘杰语速很快,说话的时候,咬着后槽牙。
林教授倒吸一口凉气,他本以为是林琅冲动闹离婚,没想到女婿怄了这么深的怨气。
作为长辈,作为过来人,林教授觉得自己总得说点什么吧!他说:“结婚过日子,那就是摸着石头过河,这条河,大家都不熟悉,都没有经验,谁也不知道哪里水深,哪里水浅,遇到了礁石,遇到了险滩,就要坐船,就想走桥,船结不结实,桥好不好走,又是两说。”
岳父此刻的谆谆教诲也变成了??拢?踅懿仄鹧岫瘢?×孔龀霰虮蛴欣竦难?樱?镅刹幌甑厮担骸拔抑?懒恕!彼?似鹈媲暗母峭氩瑁?灰??。?胍?崾?富傲恕
林教授知道多说无益,也知道要给自己和女儿留些脸面,但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句:“唉!娃还那么小。”
这一次,刘杰没有说话,低头也叹了口气,他那瘦削焦躁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些哀伤。
林教授乘胜追击,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外面,也不容易的。”
大概就是这句话,让刘杰良心发现,随后就咬牙把钱转给了林琅。
刘杰正待说什么,他的手机响起来,看了看号码,也不避讳,当着岳父的面接起来。听筒的声音不大不小,林教授正好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年轻,讲普通话,说:“你一会儿回来给我带一份老刘家馄饨,再带一包卫生巾,我来那个了。”
他有点尴尬,“嗯啊”了两句挂了电话。
林教授觉得自己必须走了,一切都昭然若揭,他一刻也坐不下去了,下一刻他就会按耐不住要打人了。在他高光伟正的道德观里,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的人不配坐在他的对面,他理解了女儿的决然,也深深为她感到悲哀。
经过前女婿身边的时候,林教授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说:“做人,要对得起自己,也要对得起别人。”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要对得起自己,往往就会对不起别人,此事古难全。林教授留下这句漏洞百出的话,带着一腔闷气和失望走了。
林琅收到钱时,雅雅的周末早教班刚刚下课,姥姥说做了鱼,叫她们过去吃。她先给幼儿园缴了新学期的保教费,这时,舞蹈班的教务老师走过来,给她讲解最近的续费优惠政策,林琅考虑了几秒,又问了孩子意见,续缴了一年。
“走,回姥姥家吃鱼咯!”
她先父亲一步到家,母亲把鱼已经炖上了,满屋饭香,雅雅最爱吃姥姥做的红烧鱼,和妈妈一起剥蒜。
林教授随后回来了,一脸疲倦,脱了鞋就进屋躺下了。母亲进屋去给他倒了杯水,数落了一句:“进屋换上我上次给你买的那个棉睡衣吧!外衣外裤在外面蹭来蹭去,外面有多少细菌啊!”
林教授没动,也没说话,母亲温和地笑笑,把睡衣拿过来,出去了。
玄关处,林教授刚刚脱掉地鞋子也是一只鞋压着另一只鞋,母亲见状,走过去摆正,又忍不住唠叨了一句:“这鞋子就不能放好吗?鞋底多脏啊!”
林教授出了卧室,还是穿着进屋时的衣服,怒气冲冲:“不换睡衣怎么了?鞋子没放好怎么了?我犯罪了吗?如果做了这些都有罪,那我就是个罪人,我伏法认罪,让法律来制裁我,让我把牢底坐穿。”
母亲直起腰来,一愣:“你怎么了?”
林教授也一愣,自己怎么说起了刘杰这个小人的台词?可是怒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得不把火气发完:“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林琅和雅雅从厨房出来了,林教授更来劲儿,大声叫嚣:“我就喜欢牙膏从上面挤怎么了?我拿这个杯子放假牙又怎么了?”冷不丁的,父亲忽然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狠狠地掼在了地上,杯子四分五裂,在地板上发出脆响,杯底的水也洒了一地。
那是一个湖蓝色的姜饼人图案的咖啡杯,带盖子和勺子,是林琅有一次和母亲,孩子一起逛街,在咖啡店休息,母亲看到杯子很喜欢,她买来送给母亲的。后来有一次她竟然看到父亲拿这个杯子泡假牙,林琅当时看不过眼,换了杯子说了父亲两句,说这是妈的咖啡杯,父亲当时只是讽笑一句“发苕帚的还洋气了,喝咖啡呢!”没想到他记仇着呢!只不过趁此机会指桑骂槐罢了。
林琅在那个破裂声中一激灵,多像啊?父亲多像刘杰啊!与其说他在替自己鸣不平,不如说是他替女婿伸张正义,为同为沦落人的他们发声,他能与他共情,他带着对前女婿咬牙切齿的恨意,又饱含惺惺相惜,不经意间和他站在了同一战壕。
有女儿和小孩子在,母亲不想吵架,只想息事宁人,于是忍气吞声道:“放假牙就放了,我后来开水洗洗消消毒也没啥,能用。”
母亲越是和顺,父亲越气不顺:“你别假惺惺,装着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好像我欺负你了,你对我有意见就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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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马过河》新解[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