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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 第一百四十章[2/2页]

如何在怪谈遍地的世界活下去[综恐] 茶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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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旁边安静守着,却并不是因为感情——
      两人之间正如西黛尔所说,还没有任何深入的感情。
      十七有些窘促——
      他不像是在和西黛尔袒露什么,只是在默默地回顾自己的从前。
      “我去过很多地方。”他说:“美洲亚洲澳洲的大部分国家……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
      他还记得西黛尔说自己不喜欢出去旅游,所以也没有见过太多风景。
      空气中一片寂静,女孩态度漠然,恍若无闻,只有和缓的呼吸声。
      十七也不太在意,他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中国……”他说:“那里风景很美,或许你会喜欢。”
      十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国家,只是看见西黛尔,下意识先想起来。
      十七记得那里很安全,干净又漂亮,但他对中国的印象只有十几岁时的匆匆一瞥。
      据说他是三四岁的时候被从中国拐走,以前应该也有中国国籍,但他没去和曾经的父母相认。
      所以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以前有个姐姐。”十七声音平淡,像是即将消弭长夏的细雪,碎碎的冰凉落在地上。
      他回忆时的语气很奇怪,说不上是哀恸、怀念,反倒像只是平平无奇在谈论某件普通的事。
      ***
      那时他在缅甸,隔壁紧挨人妖国度,黑势力控制中下贫民,黄.赌.毒形成产业链。
      那个女人比□□了数十岁,她有着漆黑头发和苍白大腿,手臂上纹着刺青,经常吞云吐雾地抽烟。
      姐姐是风俗产业中的小姐。
      那时他还很小,大概七八岁。
      因为是个小孩,不容易引起别人警惕,经常被支使做各种地方势力上的“行动。”
      当然结束后,也会有报酬。
      女人说她把十七捡了回来,对十七有恩,她生活不如意,所以吸烟后神志不清时总喜欢动辄打骂自己捡回来的小孩儿,像是对待一条小猫小狗。
      有时候她清醒了,跌跌撞撞爬到厨房,看见小孩儿垫着砖站在锅灶前做饭。
      她会红着眼睛抱住十七一阵呜咽,对小孩儿温柔以待。
      窗外是连绵枪鸣和炮轰声,转过街的小巷子里横七竖八躺着零碎的死人,鲜血慢慢浸染地面。
      他们死状凄惨,虐.杀的视频被放到暗网上供人取乐或牟利。
      他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没人教他任何东西,小孩子只能用自己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然后把所有想法深藏内心。
      “后来她死了。”
      他淡淡说,像是在说一片枯叶的掉落。
      时间太久,他忘记那是什么光景了,只记得有很多血,姐姐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在这之前,姐姐和他说过最多的话。
      “你要活下去。”
      这个出卖了自己一切的尊严和底线,每天混混沌沌生活的女人,这么对十七说。
      她重复过许多遍这句话。
      活下去就好了。
      这样,已经是胜利了。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仅有的成年人教给他的所有人生经验。
      十七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但他还是沉默了。
      姐姐死后他在东南亚一带停留了很久。
      那个女人吸的不是烟草是苦卡,为了戒毒他费了一番时间,在十五六岁时他去了中国,看着陌生的干净的街面发呆。
      路过一家咖啡店时,从玻璃橱窗内传来的,他听见一个男人夹着嗓子发出低沉的声音。
      “欢迎来到缅甸北部,我生长的地方,娇贵的小公主!”
      少年罕见地懵了一下。
      他想起缅北那个地方,贫穷落后、不通教化、脏乱、血腥、暴力、终日炮火连天,所谓的金三角的毒.枭老大可能下一刻便会被炸弹将他的头颅轰出墙外。
      那是一块腐肉,被鲜血、痛苦和罪恶滋养。
      它不能开出花,只有无尽的恶臭。
      那时他想。
      如果,有一天,他有一个“娇贵的小公主”。
      他不会愿意让她去那里,哪怕是他生长的地方。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喜欢的事物带去那种地方呢?
      彼时十七还不理解“娇贵的小公主”代表什么,他能听出这或许代表着喜爱,但他没有过喜爱的东西,也没人教他正常的世界中,正常的感情。
      当然,他现在也不能理解什么是喜欢和爱。
      他只是在想。
      人们应该会送给喜欢的人一朵花,漂亮炫目,清香四溢。
      而不是带其去看在腐肉上滋生肮脏与罪恶。
      那天下了雪,他低头踩着雪,“咯吱咯吱”一路走过明亮繁华的商业街和干净整洁的小区。
      他在一个路灯旁坐下歇息,身前是不知被谁遗落的摆摊的布块,上边七七八八散落着小玩具和首饰。
      满天雪片飞舞。
      他盘膝坐在地上怔怔地发呆,一个女人拉着自己六七岁的小孩匆匆经过,扔下一张红彤彤的钱。
      女人带着孩子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身折返,从小摊上挑了个玩具塞进孩子怀中。
      女人误以为十七是出来摆摊的少年。
      十七看着这对母子走远,倏然意识到这里不适合他。
      十七来此也没有寻亲的意识,但也在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的父母如果还活着,大概不会接受他这样一个人。
      于是他平淡的起身离开,转身去了美国。
      十七不想和西黛尔讲自己的过去,并不是认为自己很悲惨,而她是住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
      他只是……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会导致心情不愉快的东西。
      ……他想给她美丽的花,而不是展示带着血脓的伤口。
      她应该永远开心、活泼、笑意盎然、热忱于一切。
      可是如果她不再热烈,那也没有关系。
      只要是她就好了。
      人都有活下去的欲望,但十七没有,他还在认真地活着只是因为姐姐让他好好活下去。
      船只出海需要定锚,可是十七没有锚点。
      他漫无目的在海上游荡,或许下一刻便是被海崖或者海浪席卷。
      直到那一瞬,西黛尔向他伸手。
      从此以后,她便是他的方向。
      璀璨耀眼如太阳的是她,蜷缩在破碎躯壳中的灰暗灵魂也是她。
      西黛尔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便拿她当什么样的人看待。
      然后,一切其他,都一如既往。
      十七去除自己认为没有必要说的东西后,倏然发现自己的过去似乎极乏善可陈。
      他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十七:“……”
      西黛尔的呼吸轻浅却平稳。
      他犹豫了下,起身,来到窗前。
      窗外黑压压的天色一如既往。
      空气潮湿,却没有如他预料的下雨,或许在外边的经验对于这里并不合适。
      他折身,来到西黛尔身边。
      女孩子依然抱臂缩在角落,青年犹豫了下,半蹲下,保持平视的距离,轻声开口。
      西黛尔听见十七的声音。
      “窗外没有雨。”他说:“我可以带你离开吗?”
      ——这个人真烦。
      西黛尔想,她又冷又累,如果不是看不见了,她现在只想挥着撬棍和他打起来。
      可是他真的留了下来,留了很久。
      她厌倦极了,想要十七从她身边消失。
      但这里也不属于她。
      哪怕是因为她,才有了这方里世界。
      女孩慢慢抬起头。
      她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唇瓣,带着几分冷倦的嘲意:“你能带我去哪里?”
      十七只是个普通人。
      武力值高在这种地方有什么用?他甚至分不出人和鬼。
      “可以吗?”
      十七并未回答,只是低低的,重复的问了一句。
      “随你。”
      西黛尔冷冷道。
      她很少无缘无故对人这么挑着刺儿说话。
      她忽然笑了笑,像是在嘲笑十七的天真,幽幽道:“可我现在没力气走路,你要背我吗?”
      西黛尔没有说谎,不知是不是眼睛瞎了的后遗症,她全是都很虚弱,加上看不见,她根本不可能正常的攀爬过那些树木丛生的山坡。
      西黛尔只是有心激怒十七,她根本不明白十七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举动——
      救她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
      她觉得这人很奇怪。
      然而下一刻,她听见十七似乎笑了一下。
      “好。”他毫不犹豫应道。
      西黛尔:“……”
      ***
      他们离开了。
      离开前十七为西黛尔打水把脸上的干涸血迹,小心擦拭干净。
      西黛尔伏在十七背上时,还在忍不住思考——
      她到底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青年看上去清瘦,衣料下的脊背却隐约透出坚硬的轮廓。
      她没什么力气,只是虚虚搭在青年身上,放下怒气后,心中倒也没什么其他的波澜起伏。
      ……无论去哪个地方都一样。
      她漠然地想。
      不会有任何改变。
      带着她,无论是谁都走不出去这里。
      精神上冰凉的困倦又涌上来。
      西黛尔怠倦地垂上眼帘,昏沉沉的睡意涌上来,她又恢复了混混沌沌的状态。
      她陷入了沉重困乏的黑色中。
      ……
      伏在别人身上的颠簸感消失了。
      西黛尔记不清自己睡了多久,她还带着几分困意迷蒙睁眼,在看见无尽的漆黑时才想起自己已经瞎了。
      她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
      床铺软和,馨香,似乎有很多人个人一齐涌上来,脚步声繁重嘈杂,还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牵起她的手腕,给她挂上一圈线绳,绳子上坠了个塑料牌子。
      那人揉了揉她的脑袋,俯身在她耳侧轻轻说了一句话。
      西黛尔没有听清。
      那个人离开了。
      那个人是……
      是十七吗?
      她怔怔睁着眼睛,还没有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沉重汹涌的睡意袭来。
      西黛尔重新陷入了沉睡。
      人群似纷纷散去,在一张白色病床上,金色女孩脸色苍白,安静地躺在上边,似乎陷入沉沉睡梦。
      一旁的白色小几上,摆放着水杯、药片和花瓶。
      女孩手腕上,一根红色手绳上拴着一块代表病人身份的塑料牌子。
      “七十四号。”
      微风吹动没有合拢的门,窗外日光明媚洒进来。
      “咔次咔次……”
      病房门上,一块牌匾异常显眼。
      ——宫田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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