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掌声，谢了幕还有一堆人涌向后台寒暄道喜。
许沁柔没和这些人挤，而是站在外面等他出来。好不容易斩头露角，也该让他多沉迷一会儿，填补填补内心的空缺。她双手抱在胸前百无聊赖，和红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突然红玉不出声了，她疑惑地抬头，竟见她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了？”许沁柔按住她肩膀。
顺着红玉眼神望去，她看到一个穿黄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眉目带着威严，压迫感极强，隔着这么远距离，她也不是太敢一直盯着，生怕他察觉到转过脸来与她四目相对。
这人是六扇门里的刘司令，在广和楼一带逛久了经常见到他，带着几个副官和自己宠爱的姨太太，在高级化妆品店前一掷千金。徐小八羡慕遥遥上海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陆孝清，但对这位官爷们倒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儿，总说这帮人就知道欺压老百姓。
红玉这样害怕，莫非曾经也被他“欺压”过？许沁柔想问个究竟，但根本来不及开口，就见红玉拐进一条小巷子，落荒而逃了。
刘司令的眼光并未在她们这边流连。刚刚那场戏，徐小八的武技他固然看在眼里，但更令他感兴趣的，是扮演女妖的男旦。在台下停留片刻，他径自往后台走去。
许沁柔自然不知刘司令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她琢磨着还是红玉要紧，于是抄近道回家去了。反正徐小八挺大一个人了也丢不了，到时与他解释一番便好。
回到家中，红玉面如死灰，坐在床边打颤，冷汗淋漓。许沁柔拿来热帕子为她擦脸：“到底怎么了这是——你吱声呀。那个什么鬼司令是不是对你做过些什么？”
红玉抖了好久才平定下来：“他没看见我吧？”
“没，他一直就没往我们这边瞟，再说你今天这身衣服也不算多么出挑，大伙儿都穿了红色。”她安慰道，“放心吧，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拿你怎样。”
这句安慰不怎么高明，红玉拼命摇头：“他怎么不敢？他什么都敢。小九，你答应我，这段时间不要出去卖艺了，被他看到就完了。”
红玉几乎精神错乱，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许沁柔听得莫名其妙，但为了稳住她心神，只好暂时答应：“过年这阵子我不出去，咱好好在家享受一下，忙了一年了，该休息了。”
却不料当天晚上，徐小八战战兢兢敲开她家房门，脸色不比红玉早上时的好。许沁柔将他迎进屋来，预感到出了大事。
他连着喝了三大杯凉水才缓和过来，出口的第一句话就不吉利：“我师兄被杀了！”
大过年的死人，加倍晦气，许沁柔眼珠瞪圆了：“什么？”
“我师兄，旦角儿那个——”徐小八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在半空比划，“就是他，死了。姓刘的干的。”
她拍拍他的背：“你慢点说。”
原来这个刘司令已经好色到一定地步，只要是美人，不管男女他都要，家里除了姨太太们，还有几个美少年，都是戏子出身，做旦角儿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比女人还有女人味儿，干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搜罗了不少还是不满足，今儿到广和楼来，一眼相中台上的男旦，戏谢了幕，到了后台就把人扛走了。李五爷自然不敢同官老爷作对，拦着其他徒弟，教他们莫要冲动，当心冲动起来当场就吃花生米。
师兄虽为旦角，但身为男子，取向并未因此改变，对这样的奇耻大辱自然不能容忍。他也是有点骨气的人，刘司令兴致一上来压根没有情趣一说，怎么粗暴怎么来，把人带回去即刻提枪上阵。师兄挣扎得太厉害，又满口脏话诅咒他下地狱见阎王，刘司令被惹火了，掏出枪来直接毙了他。
“我迟早弄死这个王八蛋。”徐小八灌了最后一口凉水，咬牙切齿两眼通红。最初的惊恐过去后，愤怒和仇恨席卷而来，他整个人几乎烧着，手上青筋暴起。许沁柔双臂环住他，头抵在他脖颈间，盼望他冷静下来。
红玉本来已经睡下，不知何时又从里屋出来，呆呆地站在门边。许沁柔余光瞟到她，似乎隐隐描绘出了整件事的轮廓。
“他就是这样的。他就是这样的。”红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搭着徐小八肩膀，“招惹了他，好日子就到头了。”
徐小八猛地抬头：“你知道关于他的事？”
红玉不答，晃晃悠悠地回屋了，脚步虚浮。徐小八还想追上来问，被许沁柔抱住：“她今天状态不好，让她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说。”
第三十六章 天涯歌女08[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