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师父连投师纸都没保存,早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男孩撇撇嘴,缠着许沁柔,要她下回一定带他去看扛四百斤沙包的神人。小孩子忘性大,过了今晚绝对想不起四百斤沙包的事,许沁柔倒也不怕食言,跟他天南海北地聊,套出不少东西。他们这支戏班子是从天津来的,班子里的小孩无一例外全是孤儿,老头看他们有天赋,又无人照拂,便收到自己门下做弟子。一共九个弟子,许沁柔年纪最小,故得名“小九”,男孩就比她大一岁,名唤“小八”。老头本人姓徐,于是所有小孩都跟着他姓,徐小一到徐小九,排行工整而乏味。
“你糊涂啦?怎么问我这种东西?这些事你还能不知道?”徐小八诧异。
“哎,别提了,出去让人磕碰了脑袋,现在还晕着呢,我怕真的碰出毛病,这不就来找你问问,确认一下。”许沁柔打着哈哈试图圆过去。不料徐小八一听她撞到头,登时激动起来:“谁欺负你了是不是?赶明儿咱一块儿去,你指给我看到底是谁,我帮你打回去。”
许沁柔赶紧按住他手:“我自己走路不长眼睛平地摔,不关其他人的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没受伤用不着喊大夫,你可别瞎嚷嚷。”
徐小八被她扯回来坐下。她本想多说几句,这时师父回来了,看他们优哉游哉靠在墙边说闲话就来气:“就知道坐着?还不去练功?真以为祖师爷赏饭吃了?祖师爷赏饭吃你也得有碗接着!小八,今天你得上三块砖头。小九你也别想偷懒,吊辫子去。”
她在戏班子里不是主要人物,就是个负责玩杂耍的,偶尔出去卖艺,师父拍拍手要她出来吊个辫子劈个叉,做些高难度动作逗看客开心,赏钱就能多点儿。这个工作免了背戏文的痛苦,但轻松不到哪里去,但凡一天不练,四肢就僵硬,动作做不灵活不光讨不到观众开心,自己还可能受伤。曾经的大师兄就是在后空翻落地的时候折断了脖子当场去世,有这样的教训在前,许沁柔训练时丝毫不敢怠慢。
练功和卖艺的间隙,没什么事的时候,她就跟徐小八和其他几个师兄一起走街串巷,用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点零嘴。徐小八最爱糖葫芦,买到手后师兄起哄,要他分两颗给他们,他抵死不肯,把每颗都舔了一遍:“现在你们还要吗?”
“小气鬼,谁稀罕你的糖葫芦了。”大伙儿纷纷散去。
“小九,你要吗?”他对许沁柔晃了晃沾满口水的糖葫芦串。
“不要,真恶心。”她也一脸嫌恶,“别在这儿矗着了,快点跟上他们。师父说这一片有拐子,只有咱们两个恐怕对付不来。”
“小九师妹,别理他啦,我们带你吃好的——”前面的师兄们回头对她喊。
许沁柔看他又跑到糖葫芦摊跟前,失笑:“你是要把这玩意当饭吃啊。我先过去了,你也别太磨蹭。”
师兄们与她有些距离,这会儿人流量大,她一副小身板在人群中穿梭,倒是灵活得很,没和哪个人蹭上。离徐小七还有五米左右时,旁边却冷不丁冲出来一个妇人,正对着她面门过来了。许沁柔没有防备,脚下刹不住,和妇人撞了个满怀。幸好她人小身轻,没把妇人撞倒,只绊了个踉跄便将她接在怀里。
“对不住。”她不好意思地抬头道歉。
妇人笑着摸了摸她脑袋:“小姑娘家跑得这么鲁莽,也不怕摔跤跌破相,下次千万小心。”
近距离看,妇人脸上细纹密布,但眉眼骨相却是端庄周正的,年轻时必然是个美人。有良好的外貌底子,说话又这么和气,许沁柔也就不计较是对方先乱闯乱撞才害得二人碰在一起了。她目送妇人涌入人流,刚想看看徐小八来了没有,就听旁边的师兄鄙夷道:“自己先撞的人,倒是倒打一耙。”
“我这不没事吗。”许沁柔摆摆手,叫他们别再乱说。但六师兄这些日子同当地的小孩来往颇多,从他们口中听到不少坊间传言,看着妇人匆忙的背影,以及飘扬的红色衬裙下摆,突然眼前一亮:“哎,是个窑姐儿。”
“你少胡说八道,抹黑人家清誉。”许沁柔皱眉。
“这你就不懂了,你看她走路姿势别不别扭?”
他这样一说,其他师兄也都围过来。
“好像是有点——左脚使不上力?悬吊吊的。”
“屁股扭得哟,生怕人家看不到她骚。”
“怪不得跑这么急,晚了客人就全给其他人接了。”
师兄中年纪最大的已经十六七岁,最小的也有十二岁,该懂的未必懂,不该懂的知道一大堆。许沁柔实在不愿看他们满嘴喷粪,借着去寻找徐小八的由头悄悄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 天涯歌女01[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