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威压，他只在苍绝鼎盛之时才感觉到过。
陆随深的人情味，越来越淡了。
果然，离开了尘昙这个可以牵制他的锁链，陆随深心里头嗜血的猛兽，彻底被放了出来。
谁都无法阻挡。
不愧为父子。
他和苍绝，真的像。
——
魔族内乱，持续了整整五十年。
陆随心为当今魔尊的妹妹，异军突起，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五十年间，其名声响彻整个大陆。
就连苍绝都没有预料到，自己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一对儿女逼至这一地步。
瞧了瞧身后的悬崖，苍绝身型依然挺拔，纵然满身血污，也不见其有多狼狈。
他的目光从陆随深的脸上扫过，落在了陆随心那张杀伐的面孔上。
“还真的像。”他忽然开口。
陆随心是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面对自己的父亲，听他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瞬间凝眉。
“有了尘昙的心脏，神态倒是像了他三分。”
尘昙。
这五十年间，尘昙这个名字在魔族仿佛是一个禁忌。
谁都不曾提，唐奕也没有。
陆随心乍然一听有些恍惚，随后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心口，眼眶发红。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哥哥，很久之前唐奕已经将真相都告诉她了。
哥哥忘记了尘昙。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名字，陆随深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这倒是惹得苍绝诧异，讥讽的对着陆随深笑：“如今提起这个名字你倒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尘昙能遇到你，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回应他的不是陆随深的反驳，而是一声龙吟。
不过顷刻间，两只巨龙在上空缠斗了起来。
层层的乌云压上，电闪雷鸣。
直至一条巨龙的龙爪穿透了另一条巨龙的心脏，姗姗来迟的青竹眼见这一幕，“不！”
把他骗回虚竹谷，他还是来了。
两条巨龙幻回人身，陆随深的穿透了苍绝的身体，手掌在他的背后，捏着他的心脏。
“陆随深…”
苍绝得嘴角带着血，面色苍白，“本尊不信你真的忘了他…”
若真的忘了，在方才他提起尘昙的心脏在陆随心的体内时，他怎么就没有任何反应呢？
陆随深淡淡得看着他，没有波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苍绝的死，已经是注定了。
“疼吧？”
明明快死的是他自己，他却笑得比谁都像是一个胜利者。
“跟尘昙天人永隔，此生不复相见，够疼吧？”
终于，陆随深的瞳孔微微一缩，面露恨意，将掌心中的心脏捏爆。
噗——
一口鲜血喷出，苍绝的瞳孔瞬间变得灰败。
“苍绝！！！”
苍绝费力的转头，如之前一般，他还是在濒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连滚带爬，都要爬到他身边的人。
谪仙般的人，为他这般，值得吗？
这一直都是苍绝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直至身体向悬崖深处坠落，他看到了那人毫不犹豫追随过来的身影。
“本尊这次，活不了了。”
青竹死死的抱住苍绝的腰身，散去了自己一身的修为：“那便不活了。”
“值得吗？”他听到自己这么问。
坠落的速度很快，风很大，他还是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值得。”
曾与他说过同生共死的人很多，可危急关头，他们跑的比谁都快。
唯有青阑。
一行清泪划下，苍绝以自己的身躯护住怀中的人。
“傻子，下一世，本尊再还你婚礼。”
“好。”青竹缓缓闭上眼，恍若此时不是赴死，而是陪他去另一处世外仙境一般。
“下一世，对我好一些。”
“好。”
半空之中，陆随深的目光凝视着青竹毫不犹豫追随了苍绝的身影，久久不曾回神。
直至陆随心唤他，他才移开视线。
“哥哥，我们回去吧。”
陆随深看了陆随心好半晌，忽然说道：“随心，我们去看看娘吧。”
陆随心忽然一愣。
尘昙死后，这五十年间哥哥从未再去看过娘亲。
怎的今日…
“大仇得报，也算是有脸去娘的墓前了。”
像是看出陆随心的疑惑一样，陆随深解释道。
这么说也对。
哥哥的记忆被改过，他自认为没有报仇无颜面对娘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她应声，“我们去看娘亲。”
跪在陆夫人墓前，陆随心看着默不作声的陆随深，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哥哥，尘…”
“随心可是有私密话想对娘亲说？”
陆随心抿唇，看着陆随深站起身。
“哥哥去别处走走。”
等陆随深走了，陆随心忽然跟卸开了什么枷锁一样。
“娘…”她紧紧攥着拳头，眼中含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现如今的哥哥好压抑。”
“他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痛苦，像是在哭一样。”
说着，她捂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装着尘昙的心脏。
就是这里疼，疼的不行。
可是平时她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按照哥哥的要求，一步一步的走，让哥哥满意，才能短暂的看到哥哥露出笑颜。
“哥哥…他真的什么都忘记了吗？”
若是真的，她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感觉呢？
——
兄妹两个回到魔族，大站告捷，魔族众人喜气一片，办起了宴会。
可这次坐在主位上的是陆随心，而本应在此的魔尊大人竟任谁都找不到踪影。
奇怪的是，陆随心坐在主位上，竟然谁都没有提出异议，要知道魔尊的位置，即便是亲生骨肉，都不可随意触碰。
打开了五十年未曾触碰的大门，唐奕忽然出现在陆随深的身后。
“你果然什么都记得。”
陆随深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理会他，走进印月居。
里头还如同五十年前一样，窗台上，一朵皎洁的昙花开的耀眼。
这是尘昙曾经留下的。
唐奕跟着他走了进来，看到那朵昙花后，轻笑了一声，“陛下的演技，我当真佩服。”
“我忘了。”陆随深开口道。
唐奕诧异：“什么？”
“我说，我确实是忘记了。”
“那你…”
“尘昙的伎俩，总是那么让人又爱又恨。”
陆随深轻声呢喃：“若是寻到他，我真想把他的脑瓜撬开，看看里面都浑着什么东西。”
曾经便因为‘下\/药被自己惩罚过，他怎的还敢再犯呢？
“你记得尘昙…”
“记得。”
陆随深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昙花的花瓣，“你们用药让我忘记，殊不知刻在骨子里的人，本就忘不掉。”
“我混沌过一些时日，在醒来，只想将尘昙掐死。”
“奈何，我辜负了他那么多次，这一次总不能再辜负他了吧。”
“他不想让我跟他走，让我好好照顾随心，让随心好好长大，你看，我都做到了。”
陆随深说着，忽然歪了歪头，神情有些病态，“唐奕，答应他的，我通通都做到了。”
唐奕有些窒息。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一个月。”
“之前我跟你说尘昙入陵的那次…你突然去民间…”
“只是想去罢了，既然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总要去尝试着找回来。”
“你就没想过那些事或许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陆随深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每晚入梦，他总会出现，他在哭，他一直都在哭，你要我怎么忘？”
“还真是磨人。”陆随深想起尘昙胡搅蛮缠的模样，眼中泛起水雾，却笑的宠溺，“他总是这样，明明是他做错了，最后哭的比谁都难过。”
唐奕哽了哽喉咙：“他也是好心…”
“好心吗？”
陆随深自嘲一笑。
他觉得，这更像是尘昙给他的惩罚。
罚他之前对他的不好，罚他要活着。
好，他受罚。
纵然想起，也装作不在意，清醒又痛苦的活着。
“你在培养随心…”
这句话五十年前唐奕就问过，却被陆随深威胁了。
此时又问，陆随深也没有那么心情遮掩下去了。
“随心很出色。”他说，“魔族在她的手上，会更好。”
唐奕没说话，目光复杂的看着陆随深。
这五十年，他不敢去想这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陆随深的心情看起来并不算太痛苦，相反，他好像很开心。
“你联合尘昙一起骗我的事，我不同你计较。”
他抱起窗台上的昙花，又将床头上摆放的画册拿起。
多余的话没有说，只淡淡的留了一句，“帮我照看好随心。”
而后，便消失无踪。
唐奕静静的站在门口，并没有回头去看，
他知晓，陆随深所去的方向一定是东方，斩魔宗所在的方向。
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五十年，他培养亲妹，斩杀苍绝为其铺路。
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他可以放心的如寻找他的爱人了。
自己没有资格阻拦他。
“啧。”唐奕忽然轻松一笑，“尘昙，你真的不枉情深。”
91.“每晚入梦，他都在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