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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纯打招呼,并不允许别人拼座的,那也不会伤了颜面,只需说一声自己一会儿还有朋友来,及至后半场也没人来也不打紧,无非是心照不宣的说一声这厮不来怎么也不差人来打声招呼。
这期间,龟奴们自然是小心伺候着,先将茶围所应之物奉上,无非是些四季干果点心小吃,以及一壶平平常常的花茶罢了。
这当然不是院中只能供应这些,而是茶围钱就值这些,其他的一切,就需要另外消费了。
阔绰的客人,会点些鲜果肉脯下酒,天凉了,尤其是盐水鸭最受欢迎。盐水鸭是金陵的特产,但明初金陵才是首都,现如今也依旧是南都,金陵的特产,自然是风靡全国。百多年来,许多人都为能吃到一口最正宗的金陵盐水鸭而感到与有荣焉。
而等到上了七八成座之后,姑娘们就会出来应酬客人,毕竟只是个小小勾栏,拢共十余名姑娘,而客人坐满,少说也得二三十人,是以打茶围和逛青楼不同,许多客人来此,主要是消遣为主,喝喝茶,或者顶多点一两角酒,听曲赏舞饮酒,也就默默一晚上了。而在茶围刚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些客人唯一可以直接跟姑娘们对接的机会。
这些客人,既然没打算留宿,自然在给茶围钱的时候,都是可着最低数目给的。但院子里的姑娘们绝不会因此轻贱了他们,因为这些人,也并非每次来都如此,他们也有留宿的时候,而在那些日子里,他们就绝不可能只是坐在最外围花最少的钱了。因此在表演开始之前,姑娘们的应酬基本上是雨露均沾的,其中肯定有些客人是姑娘们更熟悉的恩客,面对这样的客人,哪怕是坐在最外围什么都没点,只是喝着茶吃着干果,姑娘们也会跟他们腻歪一番。
这种时候,作为头牌的翠玉姑娘,多数也会出现,但只是站在表演的台子上,给大家施礼万福,清清浅浅的说上几句场面话,而后会大致扫量一下今日院中的客人,若不想留客,就不出题了,而若是有些愿意陪上一陪的客,便会出个题目。有时候是谜语,有时候是命题作文,有时候是个联子,不一而足。客人们如若有意争一争成为翠玉入幕之宾的,就会拿起龟奴们早在桌上准备好的纸笔,写下应题之答,再由龟奴们收集,最后交给小翠和小玉送去给翠玉姑娘。
其实题目只是个幌子,多数时候,翠玉姑娘在台上应付的时候,几乎就已经选中了晚上留客的对象了,但也有极少数会改变主意的时候,那就得是某位客人着实才学惊艳了她,又或者某位阔绰的客人交来的纸条里根本就不是答案,而是直接写上了价码。
再高贵的头牌她总归也是要赚钱的不是?在一两银子能让寻常人家过上一月糙米烂菜叶子的日子的大明朝,这些妓女也都是官府管着的,你每月还得交钱啊。看起来满坑满谷的坐着全是人,可拢共就那么十余桌,满打满算下午场加晚上,茶围钱七八两银子。听起来是很多,首先官府就得抽走大半,院子里还有这么多的姑娘、龟奴以及下人需要养活,尤其是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钱,那每个月的开销,可是比寻常人家数月的面饭钱都要多得多了。是以,最终想要赚钱,基本都是靠的谁能留得住客,尤其是谁能留得住阔客。
是以哪怕一个脑满肠肥一窍不通的客人,翠玉自然是看不上的,但他许出百两银子,翠玉自然也是笑脸可盈满脸假春风的伺候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一晚甭管春风多少度,那也只是等闲。
翠玉出完题目,也就意味着茶围之前的寒暄结束了,姑娘们开始回归后院,简单收拾之后,便开始晚间的表演。
出来应酬的时候,穿的都是正常姑娘家的衣服,无非华贵一些,飘逸一些。可真是上了台,就不是这些衣物了,也跟现代相似,露的比遮的地方多。当然不至于出现比基尼兔女郎服之类的穿着,但超短裙也是短的令人瞠目结舌的,齐13小短裙也只是奈何,甚至有直接穿着肚兜亵裤就在台上演出的,舞动之间,白兔乱蹦,跳的不好跳出来也不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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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正是姑娘们跟客人应酬寒暄的时候,程煜在后院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格外注意了墙壁柱子上等地方,并没有能构成记号的图案或者物件,想了想,程煜便往前厅走去。
看到后院突然走出来个男人,前厅那些来听曲的寻欢客一下子都呆住了。
任何一个勾栏里肯定都有男人,但无论是龟奴,还是花匠厨子之类,都是短打扮,而客人,才会身着宽袍大袖的长衣,是以都不用看清脸,所有人也都知道后院出来的这位,就只能是客人。
一瞬间,那些有心今晚角逐一下翠玉的客人,顿时感到焦躁了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喝问身边的龟奴,怎么茶围都还没开始,后院竟然就已经有人了?
程煜当然也知道这不合规矩,但他在塔城,那也是数得上的人物,在塔城的青楼勾栏这个圈子里,几乎没什么人是不认识他程大官人的。
听到那些斥问之声,程煜知道,这是那帮人都还没看清楚自己是谁,也并非想要以势压人,只不过程煜认为那些人认出自己之后,总该会给自己几分薄面。
是以程煜迈步向前走去,很快就绕过了小小的台子,站在了厅堂当间。
果然,前厅里油灯蜡烛点的灯火通明的,那帮客人这才看清楚,这人竟是程煜。
于是,嘈杂之声不减,但却都是那些人纷纷冲着程煜拱手,一个个要么喊着原来是程公子,有些熟悉些的就喊程头儿,更熟悉的还有喊他表字煜之的,不一而足。
程煜也无法一一回礼,只能作了个罗圈揖,口中道:“抱歉了诸位,今日程某捷足先登了,莫怪莫怪。”
那些人既然知道是程煜,一个个也就偃了旗息了鼓,毕竟人家程大官人即便是照足规矩坐在这儿,无论是比翠玉对他的青睐程度,还是比谁花的起银子,这些人都自知多有不如,是以只要程煜愿意留下来,那么几乎就是翠玉的不二人选。
“无妨无妨,既是煜之在此,我等本也就是个陪衬了,也罢,今晚不谈风月,只赏歌舞。”
这是个跟程煜很熟的人,他说这句话,可不是在挑拨什么,而是盖棺定论,让所有人都彻底死心。虽说场面基本上镇住了,但保不齐还有人心里难免有些不满,他这一番话下来,连消带打,意在告诉众人,没什么不服气的,人家程煜要人品有人品,要钱财有钱财,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人程煜占全了,你有什么可不服气的?
程煜赶忙拱手,道:“虞兄这话可不敢这么说,我才是诸位的陪衬。”
众人见状,也便嘻嘻哈哈一笑,这事儿本就该这么过去了。
可是,众人之中,偏偏还有个不给面子的,手中折扇轻轻拍打在桌面之上,声音不大,但极为脆生。
“无论如何,这不按规矩来,可叫我们以后还怎么来这翠玉小馆听曲找乐子啊。人人都如这位公子一般,早早的进了后院,我们在门外全不知情,一个个打了茶围进来,可只怕今晚是连翠玉姑娘的面都见不到了,更谈不上与她一夜夫妻。我倒想请教请教诸位,若是都可这般,那以后这茶围咱是打还是不打呢?本以为大家遇到此等不平之事,当是同仇敌忾,却是没想到,尔等一个个称兄道弟,倒是一派祥和,还自认陪衬。我想问问翠玉姑娘,若是我明日申时就来,是不是也可直接去往后院,白昼宣淫倒也另有一番情趣。”
倒是不疾不徐,但每一个字,都是在针对程煜,乃至针对翠玉,捎带着把其他人也绕了进去,意思是说他们软骨头。
尤其是针对了刚才那位明里自贬,实则帮程煜圆说的虞兄。
虞兄向那人瞥去一眼,心道看他坐的位置虽算靠前,但却靠边的很,那里的视角,甚至不如正前方最靠后的位置,不用说,那人打的茶围只怕堪堪五钱银子而已。
这样的人,虞兄在平日里倒不至于瞧不起,他本也是跟程煜类似,是这塔城之中的富户之子,不过他们家并非商人,而是祖上有位四品官致仕告老,但因其在翰林院的时候,颇得当时的东宫赏识,之后太子继位,本欲提拔于他,终因才干并不出众,是以最高也只是个四品官。不过由于早年跟太子结下的缘分,当他告老还乡之时,已然登基多年的皇上特赐了他一大片地,并准予他的后代,每一代都可有一人一落生就赐秀才出身。偏偏自那位四品的老头子开始,虞家始终无法开枝散叶,五代了还是单传,不过倒也让虞家的继承人每一代都过的奇爽无比,毕竟没有兄弟与自己分家产,那上千亩地的良田就一直落在了虞兄手上,光是每年的田租,就是笔不小的数目。加上其上四代多有经营,虽无直接经商,都以读书人自居,但手头的结余都用来在各地购买房产地业,如今到了虞兄这一代,已经发展成躺在那儿每个月都有千两纹银收入的状况。
在财富上,虞兄其实比程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程煜占了个宫中采办的便宜,每年光是缂丝这一块,收入就有大几千两,但却并无太多的实业。而虞兄家中所得,则全都是扎扎实实的田产地业的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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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兄此人看似谦和,但实际上那只是因为他读书人的秉性,不愿与人为恶,塔城中及他或不及他的富户,官员子弟,他多半都不怎么真心看得起,仅仅只是高看程煜一眼,倒也不知道是如何与程煜结的缘。熟悉虞兄的人都知道,他这人待人接物永远如同温润君子,可接触的久了,就会发现,他和任何人交往,其间都隔着一层,内心里是隐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最初大家都以为他生性如此,就是个冷淡的性子,但逐渐,大家却又发现他也有引为知己之人,那便是程煜了。不过这两人的交往,倒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都将对方视若知己,却并不频繁往来。或许,这就是他们二人能区别于其他人的原因。
原本只是不想程煜成为众矢之的,哪怕那些人见是程煜也便减了怨怼之心,但心里总还是会有些疙瘩的。可万万没想到,在这塔城之中,他虞大官人和程大官人联手之时,却还能遇见刺头。
若那人也如虞兄一般,坐在头排中央倒也罢了,但他那位置,分明就是压根不打算留宿之人才会坐的,现在跳出来的却偏偏是他,这不禁让虞兄大为不悦。
但虞兄并未就此动怒,因为他发现,此人面生的很,似乎从来都未曾见过,今日在这口出狂言,不禁让人怀疑他是有意为之。
是以虞兄瞥了那人几眼之后,便望向程煜,想从程煜的眼神中,看看他与那人是否相识,是否有些旧怨。
程煜的反应跟虞兄如出一辙,他也是先瞥了那人两眼,心路历程倒是没有虞兄那么复杂,只是觉得这人显然是奔着人而来,是以他便以为是不是虞兄跟此人有旧怨。
两人眼神一对,也就知道了,他们俩人跟这人都不认识,那么就奇怪了,难道真的就只是心中郁闷难当,非要一抒胸襟不可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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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有人强出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