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之饵”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铅块砸在舰桥的地板上，激起一片死寂。凯尔希猛地睁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锥，直刺博士：“你清楚你在签署什么吗？那是打开另一个深渊的闸门！阿戈尔人会把这视为战争挑衅，而海嗣…它们只认得吞噬和同化！”
维什戴尔的通讯在刺耳的爆炸背景中断续传来，带着金属扭曲的尖啸：“…坐标收到！‘送葬人小队…开始投放…诱饵！博士，最好祈祷那群深海杂种真的只啃烂铁！”她的声音被剧烈的能量冲击淹没，通讯彻底中断，只留下一片沙沙的忙音，更添绝望。
博士的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控制台边缘，金属义肢在神经迟滞的拖累下微微发颤。他看着全息台上那两幅地狱图景：一边是锈铁之心搏动、尖碑哀嚎啃噬世界的猩红炼狱；另一边是海嗣在溟痕菌毯上无声涌动、重塑一切的深蓝恐怖。普瑞赛斯的方案高效得令人心寒，如同用深渊去填平另一个深渊。凯尔希的愤怒是对的，阿戈尔的怒火和海嗣的反噬是悬在头顶的双刃剑。
他死死盯着那些在模拟影像中翻滚、扭曲、高效分解着模拟锈铁污染物的海嗣形态。深海猎人报告中的描述、伊比利亚审判庭的机密档案、甚至歌蕾蒂娅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无数碎片信息在沉重的压力下疯狂旋转。不是野兽…它们的行为模式…那种可怕的协调性…溟痕的扩张…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极其突兀、甚至有些荒谬的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刺穿了博士混乱的思绪。
那是某个午后的舰内休息区。阳光透过舷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水月，那个蓝发、总带着点游离气质的伊比利亚少年，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全神贯注地对着一个老旧的便携式游戏机屏幕。博士恰好路过，瞥了一眼那色彩有些失真的屏幕。
“又在玩这个？”博士记得自己随口问了一句。那似乎是个很老的策略游戏，画面粗糙。
水月头也没抬，手指在按键上飞快跳跃，屏幕上是形态诡异的生物在某种黏糊糊的“地面”上推进、分解、重塑着像素块构成的“地形”。“嗯，‘深蓝纪元，”水月的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设定很有意思。它们不是单纯的虫子…是‘大群，一个活着的、思考的、有目的的…‘世界。”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看这里，它们会避开特定的能量节点，不是害怕，是‘评估…还有这里，为了吞噬一个高能矿脉，它们会牺牲掉一大片低阶个体，像…像修剪枝叶一样精准。没有情绪，只有效率和…目的。智慧？和我们的不太一样，但你不能说它们没有。”
当时博士只当是少年对游戏设定的沉迷，一笑置之。但现在，水月那专注的侧脸，屏幕上像素点构成的海嗣集群，那句“一个活着的、思考的、有目的的‘世界”，还有那带着奇异笃定的“智慧？和我们的不太一样，但你不能说它们没有”——这些碎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串联，在博士濒临过载的大脑中轰然点亮！
智慧！
群体智慧！
基于“大群意志”的、冰冷的、绝对逻辑的智慧！
它们不是野兽，不是失控的病毒。它们是前文明创造的、拥有明确目的性和极高群体智能的生态重塑工具！它们的每一个行动，无论看起来多么野蛮，背后都遵循着“大群意志”的逻辑判断，服务于那个终极的“重塑模板”！
博士的眼睛骤然亮起，仿佛燃尽了之前的疲惫和沉重。他猛地转向凯尔希，动作快得甚至让义肢关节发出一声轻微的抗议。“凯尔希！你说得对！海嗣是灾祸，是潘多拉魔盒！”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拨云见日的穿透力，“但它们不是没有理智的野兽！它们有‘智慧！一种我们难以理解、却真实存在的群体智慧！它们能‘思考，能‘评估，能为了最终目的进行冷酷的‘计算！”
凯尔希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所以？你想和一群以吞噬重塑世界为底层逻辑的‘智慧生物讲道理？指望它们理解你的战略合作意图？”她的语气充满冰冷的嘲讽。
“不！”博士斩钉截铁，他指向全息台上普瑞赛斯那摇曳的虚影，“我们不需要说服‘海嗣！我们需要说服的是掌控‘大群意志的‘钥匙！是能理解、能沟通、能进行‘交易的存在！”他的目光扫过凯尔希，扫过紧握钥匙、眼中带着困惑和一丝希望的阿米娅，最终落回那翻涌的深蓝图景。
第138章 深蓝的低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