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家人重聚,便吹此哨。
“拿着。”她递过去。
韩烈怔住。
“吹响它,不代表求援。”她目光如炬,“代表——家人归来。”
韩烈久久未语,最终接过铜哨,紧紧攥入掌心,仿佛握住了迟来二十年的救赎。
“这一回,”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如裂帛,“我不再逃。”
帐外,雪落无声。
而风脊岭深处,残雾未散,仿佛昨夜的亡魂仍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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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将至。
更鼓未响,可人心已颤。
某一刻,山风骤停,万籁俱寂。
紧接着——
远处山谷,一声低沉鼓响,撕裂寒夜。
第一声,如刀破帛。
“赵四海!”子时三刻,山谷更鼓再响。
第一声“赵四海!”如裂地惊雷,自风脊岭断崖深处滚滚而来,穿透雪雾,震得敌营帐幔簌簌抖动。
巡夜哨兵手中长矛一颤,几乎脱手落地。
那声音不似活人所发,低沉、沙哑,仿佛从黄泉之下爬出,一字一句,凿进骨髓。
“谁……谁在点名?”一名守卒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他记得赵四海——去年冬战死在北坡,尸体被狼啃得只剩半条腿,埋都没埋。
可那名字,真真切切,响在耳边。
第二声紧随而至:“孙五郎!”
刹那间,北坡崖底红雾翻涌,如血潮般自岩缝中弥漫而出,裹着刺鼻的硫磺与腐草气息,迅速笼罩哨塔外围。
守军惊叫四散,有人拔刀乱砍,有人跪地磕头,更有甚者抱着头蜷缩在地,哭喊着“亡魂索命”。
“不是幻术!不是幻术!”一名老兵嘶吼,“孙五郎是我同乡,他死时嘴里还含着半块馍馍,这事只有我们几个知道……鬼……鬼怎么晓得?”
红雾未散,第三声更鼓突起——
“韩——”
一个字,拖得极长,像是呼唤,又像叹息。
可就在“烈”字将出口之际,戛然而止。
仿佛那执鼓之手被人猛然掐住咽喉,声音硬生生卡死在风里。
万籁俱寂。
连风都停了。
雪也不落了。
天地间只剩一片死寂,压得人耳膜欲裂。
忽然,一名守将瞪着血红双眼,猛地抽出佩剑,狂笑不止:“他点我名字了!我听见了!我没死啊!我没死啊!!”笑声未绝,剑光一闪,血溅三尺。
他扑倒在地,手中还死死攥着那枚刻有“韩”字的旧军牌——那是他兄长战死后,他偷偷从尸堆里扒回来的遗物。
恐慌如瘟疫,顺着夜风疯长。
哨塔接连熄灯,岗哨无人接替。
有人疯跑出营,有人抱头蜷缩,更有整队士兵弃械而逃,口中喃喃:“风脊有灵,亡者点卯……我们不该来……不该来……”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敌营西侧粮仓区。
韩烈伏身于雪中,呼吸轻如游丝。
他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掀开一口空瓮的盖子,将那枚斑驳铜哨悄然藏入其中。
指尖触到哨身凤纹时,心头猛地一颤——那是他年少时亲手刻下的,为的是等云凰姐姐打赢一场大仗后,能一起在后山桃树下吃糖糕。
他闭了闭眼,抬手吹响。
三短一长,清越悠远,如童年月下蝉鸣,穿透层层迷雾。
远处了望台上,一名老卒猛然抬头,浑身剧震,手中火把“啪”地落地。
他嘴唇哆嗦,眼眶瞬间通红:“……韩少爷?你……你还活着?”
韩烈未应,只将一卷布条塞入瓮底,上面墨迹未干,字字如刀:
“父辈战死,我辈归来。不为复仇,只为正名。”
他缓缓合上瓮盖,悄然撤离。
身后,老卒怔立原地,手指颤抖地抚过那行字,老泪纵横。
而就在这片死寂的营地深处,越来越多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有的望向风脊岭方向,有的低头盯着手中军牌,有的默默解下外袍,露出内衬上早已褪色的麴家军徽。
雪,又开始落了。
无声,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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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更鼓停了,可鬼还在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