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的纹理,又落回儿子那枚在阳光下仿佛也蒸腾着柔和光晕的春藤印记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的微澜。
时间在轻柔的敲击声中静静流淌。当日影西斜,庭院里铺满长长的树影时,念初终于放下了凿子和木槌。他长长吁出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满足感。
他捧起那块银杏木平安牌。
水滴状的轮廓已经成型,边缘被他用砂纸极其小心地打磨得圆润光滑,触手温润,再无一丝毛刺。木牌中央,那个大大的“安”字,笔画清晰,端正有力。虽然刀痕尚显稚嫩,不如书法般流畅飘逸,但每一笔都饱含着沉甸甸的心意,如同用最纯净的愿望刻下的烙印。淡金色的木料在夕阳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天然的纹理如同流水,温柔地环绕着那个承载着无限祈愿的“安”字。
念初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木牌光滑的表面,指尖细细感受着那个“安”字每一道刻痕的凹槽。一种奇异的、温暖而踏实的满足感充盈着小小的胸膛。这不再仅仅是一件作品,更像是他守护之心的一种具象,一份郑重交付的承诺。
他拿出之前特意留下的一段柔韧结实的皮绳,小心地在木牌顶端钻出的小孔中穿过,打了一个牢固的结。一条简单却饱含深意的平安牌项链完成了。
他捧着项链,像捧着稀世珍宝,小跑着来到葡萄架下。念辰还在妈妈怀里酣睡,小嘴微微嘟着。
“妈妈,”念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给辰辰的。我刻的平安牌。” 他将手中的淡金色木牌项链递给沈星晚。
沈星晚低头看着儿子手中的木牌。那温润的光泽,那端正的“安”字,那圆润光滑的边缘,无不诉说着一个哥哥最笨拙却最真挚的守护心意。一股温热的湿意瞬间涌上眼眶。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项链,指尖拂过那个“安”字刻痕,声音轻柔得如同叹息:“真好看…念初真棒。辰辰一定会喜欢的。”
念初的小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混合着疲惫和巨大的幸福。
就在这时,顾言沉稳的脚步声走近。他高大的身影立在藤椅旁,目光落在沈星晚手中的平安牌上,深邃的眼眸里映着那淡金色的光泽。
“爸爸,你看!”念初献宝似的指着平安牌,“我用那块小木头刻的!给辰辰保平安!”
顾言的目光从平安牌上移开,落在儿子因兴奋而发亮的小脸上,又缓缓扫过他后颈那枚在夕阳下仿佛也流淌着温润光晕的春藤印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仿佛洞悉了某种古老秘密的了然,却只化作一句平静的陈述:
“这块木头,是爸爸那张老琴的琴腹里,挖下来的最后一点余料。”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那淡金色的平安牌上,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温和共振:“是那棵老银杏树…最靠近树心的那一小部分。”
念初的小嘴猛地张开,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爸爸的老琴!老银杏树!树心!
他给弟弟刻平安牌的这块温润木头,竟然……竟然和爸爸那张能发出大地般深沉回响的古琴,来自同一棵老树?甚至……是最靠近树心的部分?!
巨大的震撼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低头看看妈妈手中那块流淌着温润光泽的平安牌,再看看爸爸沉静如渊的眼眸。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而温暖的连接感,如同无形的根须,瞬间贯穿了他小小的身体!
老银杏树深埋地下的根须……琴腹中沉默的树心余料……他指尖下刻出的“安”字……还有此刻安睡在妈妈怀里的弟弟……
守护的根脉,在此刻清晰地、温暖地、跨越了时间与形态,无比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他刻下的不仅是平安牌,更是用那棵守护了庭院无数岁月的老树最核心的“心”,化作一份沉甸甸的守护,系在了新生命稚嫩的脖颈上!
沈星晚也怔住了,低头看着手中这块突然被赋予了更深远意义的平安牌,再抬头看看丈夫和儿子,眼中同样充满了震撼与了悟的温柔。
顾言伸出手,宽厚的手掌轻轻地、带着一种无言的托付和肯定,落在了念初的头顶,揉了揉。然后,他示意沈星晚。
沈星晚会意,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将那条串着淡金色平安牌的皮绳,挂在了念辰肉乎乎的小脖子上。小小的木牌垂落在念辰小小的胸膛上,紧贴着他温热的心跳。那淡金色的光泽,映衬着婴儿粉嫩的肌肤,如同初阳映照在含露的新叶上。
念辰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小手下意识地、极其自然地握住了胸前那块温润的小木牌,仿佛那是他天生就熟悉的一部分。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他们。老银杏树的巨大影子在庭院里延伸。念初静静地看着弟弟握着那块由他亲手刻下、承载着老树“树心”的平安牌,小小的胸膛里,那幅无形的守护地图从未如此清晰而辽阔。余木承安,古老的守护之心在新生的脉搏上找到了最温柔的归宿。暖壤深处,稚嫩的根须与古老的年轮,在“安”字的刻痕里,在血脉相连的温热中,完成了最深沉的共鸣与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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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余木承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