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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流水寒月[2/2页]

诡玲珑 凌泷Shuang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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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型的灯笼。
     夏至坐在她身边磨剑,剑身的寒光映着他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在颧骨上轻轻晃动,剑穗上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像条不安分的小蛇。
     “你说,苏何宇写日记时,会不会也看着这样的萤火虫?” 霜降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像断了线的风筝。
     夏至停下磨剑的手,剑穗上的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颗珠子落在玉盘里:“或许吧。说不定他也像我这样,身边坐着想守护的人,手里的笔就像我的剑,想为她劈开所有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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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他们在岸边发现了一串脚印,那脚印很小,像是女子的绣鞋留下的,鞋尖处绣着的花形还依稀可辨,是朵小小的夕颜。边缘还沾着蓝草的碎屑,草屑上的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钻。
     沿着脚印往前走,见水边立着块石碑,碑身被水浸得发乌,爬满了青苔,像穿了件绿衣裳。碑上刻着 “望归石” 三个字,字迹已经模糊,被水浸得发乌,笔画间积着厚厚的水垢,像层凝固的泪。
     韦斌用袖子擦去碑上的青苔,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岁岁年年,盼君归还”,字迹娟秀,像女子的手笔,笔画里还留着刻刀划过的痕迹,深浅不一,像藏着无数的叹息。
     “这字看着有些年头了,”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胡茬上还沾着晨露,“说不定就是苏何宇心上人刻的,她每天都来这里等,脚底下就踩出了这条路。”
     霜降伸手抚摸那些字,指尖能摸到笔画里的凹陷,像被泪水泡过的痕迹,凉丝丝的,像触到了当年的月光。
     第三日傍晚,船泊在芦苇荡时,暮色已经浸染了半面湖水。远处的山影只剩黛青的轮廓,像水墨画里未干的笔触;山腰处绕着圈白雾,像条玉带。
     老艄公的木屋里飘出药味,是艾草混着苍术的辛香,闻着让人头脑清明,驱散了旅途的疲惫。他正坐在门槛上用铜杵碾着晒干的蓝草,那铜杵被磨得发亮,杵柄上的包浆温润如玉,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蓝草被碾成细碎的粉末,药汁染得指缝发蓝,像刚从湖底捞上来的,连指甲盖里都透着青。
     “你们要找的地方,” 他往炉膛里添柴,火星舔着干苇,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像群跳舞的精灵,“是‘回魂湾吧?” 他说话时,烟斗里的火星明灭,烟圈在暮色里慢慢散开,像个褪色的梦,带着烟草的涩味。
     铜锅里的水开始冒泡,腾起的蒸汽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那皱纹深得像湖底交错的石缝,藏着数不清的故事,每道沟壑里都积着岁月的尘埃。
     “五十年前,有个穿月白衫的公子,也在这里问过路。” 他忽然从梁上取下个木盒,那木盒是老柏木做的,带着淡淡的松脂香。锁是黄铜的,已经锈得打不开,表面的花纹被磨得模糊,像蒙了层雾。
     他用斧头劈开盒子,打开时,陈年的樟木香混着水汽漫出来。里面铺着的红绸已经发黑,像朵枯萎的花。“他留了这个,说若有天有人寻他,便给出去。他当时眼睛红得像兔子,说话时声音都在抖,说这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盒里是支玉簪,羊脂白玉的质地,在暮色里泛着暖光,像块凝固的月光。簪头雕着半朵夕颜花,花瓣的纹路细如发丝,是用极细的刻刀一点点雕出来的。缺口处还留着暗红的痕迹,像未干的血,又像被朱砂染过,透着股决绝的红。
     霜降的指尖刚触到玉簪,就觉得心口一紧 —— 那触感,和蓝月湖底的玉佩如出一辙,温润中带着丝凉意,像握着块凝固的月光。玉质里还留着人体的温度,仿佛刚被人取下。
     “他说,等不到了。” 老艄公的烟袋锅里火星明灭,烟灰落在他的粗布衣襟上,像撒了把灰,“等不到和心上人共赏夕颜花了。那年的湖水涨得特别凶,像头发怒的野兽,把她的船冲得没了影,连块木板都没剩下。他就在这岸边守了三个月,每天都往湖里扔一支花,从春桃到夏荷,直到秋霜染白了芦苇,染白了他的头发,才拖着脚步离开,背影在风里像片枯叶。” 他磕了磕烟袋锅,烟灰落在地上,被风吹散,像从未存在过。
     夜雾漫进船舱时,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像谁把整个湖都搬进了船里,湿漉漉的,钻进人的毛孔。
     夏至正用细布擦拭那支玉簪,布是沐薇夏绣的细麻布,带着草木染的淡青,布面上绣着细小的缠枝纹,像湖水的涟漪。月光从船篷的破洞漏下来,在簪头的夕颜花上流动,像谁在花上撒了把碎银,又像谁的眼泪在慢慢流淌,沿着花瓣的纹路往下淌,在簪尾聚成颗小小的水珠。
     “你看这里,” 他指着簪尾的小字,那字刻得极浅,几乎要被岁月磨平,“是‘宇字。是苏何宇的名字。”
     霜降忽然想起林悦信里的话:苏何宇的日记里,每一页都画着夕颜花,有的含苞,有的盛放,有的已经凋零,最后一页只写着 “凌霜将至,待君归”。那 “凌霜” 二字,像极了自己的名字。她捂住嘴,才没让哭声落进水里 —— 原来有些等待,真的能跨越半世纪的风雨,像湖底的石笋,在黑暗里默默生长,即使无人知晓,也从未停止。
     船到回魂湾时,晨雾还没散,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船桨划进去,都像要被吞噬。水面浮着层蓝草,叶片上的露水在雾里闪着光,像谁铺了条通往湖底的路。
     林悦穿着白裙立在岸边,裙摆沾着露水,被雾打湿的地方颜色变深,像幅晕染的水墨画。远远望去,她像朵刚出水的夕颜花,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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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记在草屋,” 她的声音里带着水汽,像含着颗泪,“我不敢看。我奶奶说,那里面的字会咬人,看过的人都会睡不着觉。”
     草屋的木桌上,日记本摊开着,封面是牛皮纸做的,已经被岁月浸成深褐色,页脚卷得像波浪。
     第一页的字迹还带着少年气,笔画张扬如野草,画着歪歪扭扭的小船,船帆上写着 “寻霜” 二字;
     中间几页记着湖水涨落的时辰,“今日水落三寸,露白,见岸边长了新的蓝草”,字里行间总夹着干枯的蓝草,叶片已经脆如薄纸;
     最后几页的墨迹洇开了,像被泪水泡过,笔画都在发抖,“九月初一,雾大,看不见对岸的灯”“九月初二,雨,蓝草又长高了些”“九月初三,湖水涨了三尺,她的船没回来”。
     夏至的手指按在最后那句上,纸页簌簌发抖,仿佛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窗外的芦花被风吹得撞在窗棂上,“沙沙” 作响,像谁在轻轻叩门,又像谁在低声哭泣。
     林悦忽然说:“我奶奶说,那年的夕颜花开得特别好,漫了整整一湖,白得像雪。苏公子就坐在湖边,一朵一朵地摘,说是要等她回来插满头。”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晒干的夕颜花,花瓣已经变成褐色,“这是我奶奶收的,说是那年最后一朵夕颜。”
     霜降把玉簪放在日记本上,两半朵夕颜花恰好拼在一起,缺口处严丝合缝,像天生就该是一对。
     晨光从窗缝钻进来,在字里行间游走,金色的光线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在替那些未说出口的话,画上温柔的句号。
     她忽然明白,有些错过不是结束,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像这玉簪与日记,跨越五十年,终究还是会相遇。
     回程的船上,韦斌在船头放起了纸船,纸是柳梦璃染的靛蓝,船帆上用金粉画着夕颜花。船上点着的蜡烛像颗跳动的星,在水面上明明灭灭,映得周围的水波都泛着暖光。
     “听说这样能把思念送到该去的地方,” 他望着纸船漂向湖心,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弘俊说,他祖宅的园子里,还长着五十年前的夕颜花种,是苏何宇当年亲手埋下的。等我们回去,就种在院里,让它们年年都开花。”
     霜降把日记本抱在怀里,封面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牛皮纸的粗糙触感透过衣料传过来,让人觉得踏实。
     湖水在船尾画出白色的弧线,像条正在愈合的伤疤,慢慢消失在远方。她忽然想起墨云疏说的话:有些故事,记着比忘了好,就像夕颜花,明知会谢,还是要开得轰轰烈烈,让看过的人都记得那份惊艳。
     船过三道滩时,夕阳正把湖水染成金红,像谁泼了桶熔金。
     远处传来柳梦璃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她正站在码头挥着靛蓝布,布在风中招展,像在召唤迷途的归鸟。
     码头上还站着毓敏和墨云疏,毓敏手里拎着个食盒,想来是准备了热乎的饭菜;墨云疏倚着柳树,手里还拿着那本《水经注》,仿佛他们从未离开。
     霜降抬头时,看见夏至鬓角的碎发被风吹起,在夕阳里泛着金边。原来最好的风景,从来都不是湖底的月光,也不是盛开的夕颜。
     而是身边这个陪你看遍风雨的人,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个人在码头等你回家。
     夜色漫上来时,船舱里点起了油灯。灯芯是新换的,火苗稳而亮,映得四壁都泛着暖黄。夏至在给日记本包书皮,用的是沐薇夏绣的夕颜花布,针脚细密如蛛网,花瓣上还绣着细小的露珠。
     霜降趴在旁边看,见他指尖的疤蹭过布上的花蕊,那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像条快要愈合的河。忽然觉得那些跨越半世纪的等待,都化作了此刻灯芯爆出的火星,暖融融地落在心上,像被谁轻轻盖上了棉被。
     窗外的月光淌进船里,在书页上漫开,像谁在字里行间注满了湖水。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未完成的等待,都在这月光里慢慢舒展,像朵正在绽放的夕颜花,温柔地,铺满了整个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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