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上面一页的标题被墨笔重重圈着：34;回纹锁边34;。
而东纺上海事务所的密报里，刚收到一条新消息：34;顾氏苏若雪将于三日后开讲《江南织谱》，留声机已备妥。34;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人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织坊里飘着蚕茧的甜腥气，二十张织机的木框在晨光里投下蛛网似的影子。
苏若雪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月白衫子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袖口那圈极细的银线——正是顾承砚母亲那套嫁衣的回纹锁边。
34;今日讲39;回纹锁边39;。34;她的声音清越如泉，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34;此针法不为美观，而为防拆。34;
台下三十来个织匠停了手里的活计，老周头摸了摸自己那顶磨秃的瓜皮帽：34;防拆？
咱织锦缎怕人拆？34;
苏若雪指尖在讲稿上顿了顿，眼尾微微发颤。
顾承砚坐在第三排，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像只被惊到的小鹿——可他知道，这是她特意演的。
昨日深夜，她捏着那半张34;烛34;字残纸对他说：34;要让东纺觉得，我还在犹豫。34;
34;每一针......34;她伸手比划，银线在指节间闪了闪，34;皆是匠人对盗技者的警告。34;话音未落，她突然抿住唇，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袖口的回纹，眼睫快速眨动，像在强压什么情绪。
顾承砚攥紧了茶盏。
他见过她在账房算错三笔账还能面不改色，此刻的慌乱定是做戏——可当她的目光扫过他时，他还是心头一紧，仿佛真看见当年那个被蝴蝶书签骗了的小姑娘。
34;少奶奶莫不是累了？34;后排有个学徒小声问。
苏若雪这才惊醒似的笑了笑：34;是我岔了神。
且说这锁边......34;
顾承砚垂眸看表。
九点整。
他知道，此刻东纺派来的34;学徒34;正挤在后排做记录，袖口藏着微型相机。
三日后的子夜，青鸟的短刀挑开密探衣襟时，顾承砚正靠在绸庄后巷的青砖墙边。
密探的羊皮纸被月光照出棱形水印——东纺专用信笺。
34;要送大连？34;顾承砚漫不经心转着怀表，34;说苏若雪讲解时39;迟疑39;，是么？34;
密探喉结动了动，冷汗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
青鸟的刀尖又往里送了半分：34;顾先生问你话。34;
34;是......是松本课长说，若她露出犹豫，说明39;烛39;还能......34;
34;能什么？34;顾承砚突然打断，声音像淬了冰。
密探浑身发抖，后半句卡在喉咙里。
顾承砚冲青鸟使了个眼色。
短刀撤出的瞬间，密探瘫坐在地，裤脚洇出一片湿痕。
顾承砚蹲下身，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蜡丸塞进他领口：34;带着你的情报走，就当没见过我们。34;
青鸟皱眉：34;先生，这是——34;
34;他们要确认39;烛39;可控。34;顾承砚拍了拍密探后背，34;我们就给他们确认。34;他指腹蹭过蜡丸表面的螺旋纹，34;这东西遇体温就化，味道能让警犬追三天。34;
七日后的清晨，虹口老房子的霉味混着雨水渗进鼻腔。
顾承砚捏着白手套，看着追踪犬在墙根扒出个铁皮箱。
箱盖掀开的刹那，苏若雪的生辰八字、七岁时的心理测评表、近年每月情绪波动记录，像雪片似的落了一地。
34;预测她会因父亲遗物产生技术保守倾向......34;顾承砚念着最后一页，抬头看向苏若雪。
她正蹲在地上，指尖压着34;七岁眼神如灯芯34;那行字，指节泛白如骨。
34;他们连我十六岁丢了翡翠镯哭半夜都记着。34;她的声音发颤，34;可他们不知道......34;她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34;我丢镯子那天，是故意把父亲藏的新织谱塞进了夹层。34;
当夜，学堂的煤油灯燃到了灯芯。
苏若雪握着粉笔站在黑板前，影子被拉得老长。34;我不是谁的烛。34;她重重写下第一笔，34;我是点火的人。34;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染白了那圈回纹锁边。
次日清晨，顾氏绸庄门口的告示栏前围满了人。
苏若雪站在台阶上，声音比往日更清亮：34;凡举报技术渗透者，不论出身，皆授39;燃灯匠39;称号！34;人群里爆发出叫好声，老周头举着旱烟杆喊：34;少奶奶这是要咱们当灯笼，照得他们无处藏！34;
顾承砚站在二楼窗前，看着她被织匠们围在中间。
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那枚翡翠镯——当年山本送的蝴蝶书签早被她收进了铁盒，锁在账房最里层的抽屉。
深夜，顾宅书斋的炭盆噼啪作响。
顾承砚翻开《砚盟章程》终稿，狼毫在34;联合织业34;四字上悬了悬。
窗外的梧桐叶突然沙沙作响，他猛地抬头——月光里，一道黑影闪过西墙，快得像只夜枭。
他快步走到门前，门缝里夹着枚蝴蝶书签。
翅上多了道火痕，从蝶身烧到翅尖，像根正在燃烧的灯芯。
顾承砚捏着书签凑近烛火。
火痕里渗出极淡的墨香，他突然想起苏若雪今日说的话：34;有些光，该烧得更旺些。34;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34;咚——34;敲过五更。
顾承砚将书签轻轻放在案头，月光漏进来，在火痕上淌成一片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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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烛照暗渊，代号觉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