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醉仙楼!是那个有阿福偷听曲儿、有刘伯塞馍馍、有老张头老王守着门、有你抚琴我倾听的醉仙楼!它在战火中没了,我知道!可它还在我心里,也一定还在你心里!”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我接你回去,不是要你困在大将军府的锦绣牢笼里!邺城郊外,有良田千顷,有清溪环绕,我已命人选址,为你筑一别院!无需仆役如云,只需清净自在。你可以种花,可以养草,可以继续抚你的琵琶!院外,就是无边的稻田,春有蛙鸣,秋有稻香!没有权谋倾轧,没有刀光剑影!只有一片属于你的安宁天地!这是我罗业,欠你的!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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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语如同连珠炮般冲出,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求与承诺。院内一片死寂,只有风掠过稻浪的沙沙声和老槐树叶的簌簌轻响。小荷端着另一个茶碗,呆立在灶房门口,瞪大了眼睛。陈到等人更是屏住了呼吸。
来莺儿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变化。直到我话音落下许久,她才缓缓抬起眼帘,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碎裂了,又迅速被更深的寒冰覆盖。她轻轻摇了摇头,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将军厚意,莺儿心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带着一种彻底的、尘埃落定的疲惫,“只是……往事如烟,皆已随风。莺儿蒲柳之姿,残破之身,早已习惯这乡野的清风明月,粗茶淡饭。将军的‘安宁,太过贵重,莺儿……承受不起。”
她顿了顿,目光第一次主动迎上我的视线,那里面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沉寂的死水,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疏离与认命,“将军如今贵为当世大将军,坐拥五州,身系万千黎庶福祉,当以天下为重。莺儿……唯愿在此荒村僻壤,了此残生。望将军……成全。” 最后“成全”二字,她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带着一种斩断过往所有牵连的决绝。
说罢,她不再看我,转身,步履有些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间低矮的茅屋,背影单薄而倔强,仿佛要独自走进那无边的、沉重的稻浪深处,再不回头。
“莺儿!” 我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把空寂的秋风。那扇破旧的木门在她身后轻轻合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如同关上了所有通往过去的门扉。
心,像是瞬间被掏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钝痛。我僵立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微弱光线,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最后那沉寂如死水般的目光。小荷怯生生地端着茶碗,不知所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乐音,透过那薄薄的泥墙和门板,幽幽地飘了出来。
是琵琶声。琴弦拨动,不成曲调,只有几个零落的、干涩的音符,断断续续,如同呜咽。那声音是如此生疏,带着久未触碰的滞涩。每一个音符都敲在人心最脆弱的地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绝望。
是那首《子衿》!是当年在醉仙楼,她为我弹唱了无数遍的《子衿》!只是此刻,再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缠绵悱恻,再无“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的幽怨期盼,只剩下破碎的音节。
那不成调的、破碎的琵琶声,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割着我的心脏。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尖锐,更彻底地宣告了某种无法挽回的结局。她不愿再唱,甚至不愿再弹一曲完整的《子衿》。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木门,听着门内那如同呜咽般的破碎琴音,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弥漫着稻香与苦涩的空气。然后,转身,对陈到等人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手势。翻身上马,勒转马头。马蹄踏过院外松软的泥土,无声地离去。
身后,那不成调的、破碎的琵琶声,在秋日的风里,在无边的稻浪之上,如同游丝般,断断续续,久久不散。它追随着马蹄扬起的微尘,缠绕着,诉说着,最终消散在邺城郊外那片象征着新生与安宁的、金黄色的田野上幽幽回响。
稻浪起伏,依旧金黄灿烂,映着秋日晴空,一片丰收在望的太平景象。而我的心,却如同坠入了深秋最寒冷的冰窟。那扇紧闭的柴门,那不成调的琵琶呜咽,还有她眼中那死水般的沉寂,都像烙印般刻在了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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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心如止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