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匆匆避开,要么僵在原地,屏息凝神,唯恐引起他们的注意,脸上写满了畏惧和顺从。
马清端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他的内心却如同奔涌的暗流,急速地盘旋着同一个问题:见苟曦时,该说什么?怎么说?
他并非第一次见苟曦。上次相见,他还是长沙王司马乂身边的一名特屯屯长,官职虽低,却代表着一位实权藩王。
那时的苟曦,对他这个“王使”可谓礼数周全,甚至带着几分刻意的客气。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马清,只是苟曦治下的一个郡守。身份的巨变,意味着地位的天壤之别。
马清的手指在缰绳上无意识地收紧。他在心里反复推演着见面时的每一个细节:
如何行礼?是恪守郡守见刺史的常规礼节,还是需要更深的姿态以示臣服?苟曦此人,极其在意威仪。
如何称呼?“苟公”?“使君”?还是更显恭敬的“明公”?一个称呼,可能就决定了谈话的基调。
如果苟曦问起他如何评价东平的现状,他该怎么说?
最后一点是马清最担心的,那就是苟曦可能给马清定下两月后上交粮食的任务。若其他都可以虚与周旋,这个有具体数字的任务才是逼马清就范的利器。
是立刻拒绝,还是暂时答应,然后行缓兵之计?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道深渊。马清的眼前闪现出苟曦那张黝黑,颧骨高高的脸,这张脸一会儿笑,一会儿阴沉冰冷。
远处,刺史府那巍峨的建筑像一头蛰伏的、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巨兽。高墙之上,几面玄黑色的旌旗猎猎舞动,旗面上的图案看不真切,只觉像几道狰狞的伤疤,划破了蓝蓝的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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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清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远处人家未散尽的、带着焦糊味的炊烟,还有一种……更诡异的、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腥气,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令人喉头发紧,胃部微微抽搐。
马清收住有些飘忽的心神,强迫自己聚焦。他微微在鞍上挺直了腰背,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向刺史府周围。每一处檐角,每一个可能的阴影角落,都不放过。
袁通也在马上做出了反应。他那覆盖着铁甲的身躯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脖颈带动着头颅,如同机械般僵硬而警惕地转动。一双因常年沙场风霜而显得粗糙锐利的眼睛,先是猛地向上扫视两侧寂静的屋顶,随即又像犁地一般,仔细地、呈扇形地扫描着前方刺史府周遭的一切动静。
左侧的方信下意识地前倾了身体,修长的脖颈尽力向前探出,年轻而锐利的目光紧紧锁死刺史府的方向,仿佛要穿透那重重高墙。
这三人心照不宣、近乎本能的动作,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后烙进骨子里的战场习惯——军人至此,勘察地形、洞察先机已成本能,尤其是在这龙潭虎穴之畔。
马清知道:一脚踏入这片被安排好的庭院,很多结局都不可逆。
风在旌旗下颤动。马清放下马鬃,冷冷地说了一句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话:“有备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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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失声的廪丘[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