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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老宅里的三十年之约[2/2页]

聊斋新介 吕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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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消毒水气味再次冲进鼻腔时,陆川才发现自己右手死死攥着个东西——半片碎玉兰花瓣,边缘沾着暗红的血渍。
     34;患者有轻微脑震荡,左臂骨折。34;护士剪开他浸透血水的衬衫时,金属托盘突然34;当啷34;巨响。沾着泥污的信笺从内袋滑落,泛黄的纸页上洇开褐色的药方。
     主治医师举着CT片子进来时,陆川正用没受伤的右手往搜索框里输34;永康街38号34;。网页加载到一半,穿白大褂的影子突然笼罩屏幕:34;这是你带来的?34;老医生捏着药方的手在抖,34;三棱、莪术、九香虫...这配伍是失传的护心方!34;
     陆川的石膏胳膊撞在床栏上:34;您认识这方子?34;
     34;我爷爷的诊簿里提到过!34;老医生眼镜片反着激动的光,34;1948年有个崔姓富商来求药,说是给心绞痛的夫人...34;话音戛然而止,护士急匆匆推开门:34;主任!3床产妇大出血!34;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空无一人,陆川拖着输液架挪到护士站。电脑屏幕闪着幽光,搜索页面显示34;台北永康街38号34;是间歇业的当铺。鼠标滚轮继续下滑,民国小报的缩略图里,穿长衫的男人正在当票上盖章——放大十倍的图片上,34;翡翠屏风34;四个字清晰可见。
     34;还不睡?34;陪护大婶的呵欠声吓得陆川差点碰翻键盘。他慌忙关掉页面,输液管里回流的血线像条细长的红蛇。
     第二天中午,快递员送来个桐木箱子。陆川用牙咬开缠着胶带的封口,霉味扑面而来。褪色的红绸布里裹着本泛黄的家谱,最后一页夹着张当票复印件,日期是1948年11月28日。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台北当铺保险箱里的铁盒,配图是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
     34;崔小姐托梦啦?34;临床大爷嘬着枸杞茶直咂嘴,34;昨儿半夜你床头的监控仪乱叫,值夜护士说看见个穿白裙子的姑娘...34;陆川手一抖,家谱里滑出张黑白照片。穿学生装的崔晚晴在玉兰树下捧书浅笑,背面钢笔字洇着水痕:34;囡囡二十岁生辰留念34;。
     出院那天暴雨倾盆,陆川抱着木箱钻进出租车。后视镜里,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站在医院廊柱下,雨水穿透她举着的油纸伞。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34;见鬼了!刚才路口明明没人...34;
     老宅废墟前围满拆迁工人,陆川蹲在断墙边扒拉碎砖。翡翠屏风的仿品在阳光下泛着呆板的光,他举起锤子砸向酸枝木底座时,包工头叼着烟过来:34;兄弟,这破烂卖废品站最多五十块。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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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屑纷飞中,暗格里的铁盒哐当落地。生锈的锁头应声而开,褪色的红肚兜裹着个玻璃药瓶,标签上的字迹娟秀工整:34;每日戌时服三粒34;。压在瓶底的宣纸突然无风自动,浮出一行墨字:34;陆先生,劳烦把药送到仁爱医院住院部60734;。
     台北的夜闷热潮湿,陆川摸着伪造的探视牌溜进电梯。607病房门虚掩着,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在墙上的家族合影上——崔明德年轻时竟和当票上的长衫男人一模一样。
     34;你来了。34;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床头柜摆着同样的玻璃药瓶,34;我每天戌时都对着空药瓶吃药,吃了三十年。34;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合影里穿旗袍的少女,34;姐姐总说等我长大就把屏风里的秘密告诉我...34;
     陆川后背沁出冷汗,药瓶在掌心变得滚烫。崔明德突然剧烈咳嗽,监护仪发出刺耳蜂鸣。护士站的脚步声逼近时,老人死死抓住他手腕:34;永康街...当铺地窖...34;话未说完便颓然松手,合影框34;啪嗒34;摔在地上,背面的夹层露出半张烧焦的婚书。
     凌晨两点的永康街飘着细雨,陆川撬开当铺后门的铁锁。手机电筒扫过积灰的木架,角落的暗门吱呀作响。地窖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木箱,最里侧的铁皮箱上刻着并蒂莲纹——和崔晚晴镯子上的花纹严丝合缝。
     箱内红绸包裹的嫁衣刺得人眼眶发酸,金线绣的玉兰花蕊里缀着米粒大的药丸。压在箱底的日记本突然自动翻开,1948年的字迹在霉斑间浮现:34;明德高热不退,偷换了娘的护心丸...若我嫁去林家冲喜,望能换得药方救弟弟...34;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地窖入口传来纷沓的脚步声。陆川抱着嫁衣滚进空木箱的刹那,手电筒光束扫过他刚才蹲的位置。台语咒骂声在头顶炸响:34;又是大陆来的寻宝蟑螂!34;
     货运码头的探照灯扫过集装箱缝隙,陆川把嫁衣塞进行李箱时,翡翠镯子突然从袖口滑落。月光下,镯子内壁显出极小的刻字:34;仁济药房 戌时34;。手机地图显示,那间百年中药铺正在拆迁区边缘。
     仁济药房的牌匾斜挂在危墙上,穿白大褂的配药师傅在柜台后打盹。陆川摸出药瓶刚要开口,老头突然睁眼:34;崔家小姐的护心丸?这方子缺了九香虫活体入药,现在的药材都是养殖的...34;他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34;你身上怎么有生犀的味道?34;
     玻璃药柜突然剧烈晃动,崔晚晴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配药师傅吓得打翻戥子:34;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你带了生犀香灰?34;
     陆川这才想起老宅废墟里沾满香灰的睡袋。崔晚晴的指尖已经触到药瓶,配药师傅突然抓起雄黄粉撒过来:34;快走!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她要借尸还魂!34;
     拆迁工地的探照灯下,陆川喘着粗气拧开药瓶。崔晚晴在月光中忽明忽暗:34;当年我把最后三粒药给了弟弟,自己穿着嫁衣躺进棺材...34;她的身影开始飘散,34;药方缺的那味九香虫,要活虫在白玉兰开花时浸酒...34;
     推土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陆川突然冲向危墙边的玉兰树。折断的枝干渗出汁液,他疯狂扒开砖块,终于在树根处挖到个陶罐。掀开蜡封的刹那,二十多只金边甲虫振翅欲飞。
     34;快!34;崔晚晴的声音混在风里,34;把药丸浸在虫酒里!34;推土机铲斗砸下的瞬间,陆川将陶罐甩向配药师傅。酒香混着玉兰花香炸开,崔晚晴突然凝成实体摔进砖堆,发间别着的白玉兰沾满泥浆。
     朝阳刺破云层时,急救车鸣笛声响彻街道。崔晚晴躺在担架上,腕间脉搏跳动震碎了翡翠镯子。她抓住陆川衣角的手温热有力:34;原来爹把活虫埋在娘最爱的玉兰树下...34;推土机碾过老宅最后一面墙,碎砖里飞出群金边甲虫,在晨光中宛如流动的金箔。
     三个月后的药材拍卖会上,陆川望着玻璃柜里的翡翠屏风发呆。穿香云纱旗袍的姑娘凑近展柜,发间白玉兰散发着清苦药香:34;仿品都拍出三百万,看来我爸做生意还是这么黑心。34;她转身时,翡翠镯子撞在展柜上叮咚作响。
     34;崔...晚晴?34;陆川的咖啡洒在西装上。
     34;崔晚清,明德是我爷爷。34;姑娘递来手帕,眉眼间恍如故人,34;家里让我来大陆找合作药厂,说是要复原曾祖母的护心丸秘方。34;她突然压低声音,34;老宅拆迁时挖出的陶罐里,有张字条写着你的电话号码...34;
     拍卖槌落下的瞬间,暴雨砸在玻璃穹顶上。陆川摸出兜里最后一片玉兰花瓣,发现背面多了行蝇头小楷:34;三十年后见34;。
     十年后的清明节,陆川带着女儿来到重建的崔府。新栽的白玉兰开得正好,女儿指着墙上的老照片问:34;爸爸,这个穿旗袍的阿姨是谁啊?34;陆川望着照片里崔晚晴永恒的笑靥,轻声说:34;是一个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春天的故事。34;
     远处传来清脆的铃声,穿香云纱旗袍的崔晚清款款走来,发间别着的白玉兰在春风中摇曳。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映着阳光,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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