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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红砖与金笼[2/2页]

我的故事里有你 孤标傲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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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顶时,村里炸开了锅。议论像夏日稻田里嗡嗡的蚊蝇,挥之不去。
     “苏家那丫头……在深圳怕是……”
     “嘘!别瞎说!人家闺女有本事!在那边做大生意呢!你看苏强那店……”
     “本事?哼,啥本事三年能挣出这么大一栋楼?那钱来得……”
     “嗐!管她咋来的!人家现在就是有!你看那瓦亮的玻璃,顶咱家一亩地的麦子钱!”
     苏晚娘起初缩在新房子里,连门都不敢出,总觉得脊梁骨上戳满了手指头。可渐渐地,那些曾经躲着她家走、生怕被借钱拖累的亲戚邻居,开始“不经意”地路过,探头探脑地张望,嘴里啧啧赞叹。接着,有人提着鸡蛋上门,夸苏强有出息;有人堆着笑来问苏晚娘身体好些没,顺便打听苏强店里缺不缺人手;甚至有人搓着手,拐弯抹角地开口,想借点钱给孩子交学费,或者翻修一下漏雨的屋顶。
     苏晚娘摸着刷了白灰、光滑平整的墙壁,看着窗明几净的堂屋,再听着门外那些曾经刻薄如今却带着讨好的声音,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这亮堂的新房,是用女儿的清白和骨血换来的。她心疼得揪起来,可看着儿子终于挺直的腰杆,看着自己不再憋闷的胸口,那沉甸甸的愧疚里,又掺杂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悲凉庆幸。这世道,有时笑的就是那沉甸甸的“有”,谁又真在乎那“有”底下埋着什么?
     三年期满。苏晚最后一次走进那间熟悉的银行VIP室,利落地办完了房产过户的最后一道手续。走出银行大门,炽烈的阳光兜头浇下,她微微眯了眯眼。没有回头。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几本翻得卷了边的会计、外贸书籍。她径直走向人才市场。
     凭借那三年在陈生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本事,加上她拼了命啃下的证书,苏晚很快在一家小型外贸公司找到了工作。从最基础的跟单员做起。
     她比任何人都拼命,核对单据一丝不苟,追着工厂跑货期,熬夜学信用证条款,在酒桌上硬着头皮用磕绊的英语跟外商周旋。汗水浸透了廉价的衬衫,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白天是职场里沉默坚韧的苏小姐,夜晚是出租屋里就着台灯啃专业书的影子。那段镀了金也染了泥的过往,被她死死封存在箱底,连同那个只在产房里见过一面的婴孩模糊的轮廓。
     又是三年。时间像一把磨刀石,磨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青涩与怯懦,磨砺出属于苏晚自己的、沉静而锐利的光泽。她离开了那家公司,用攒下的所有积蓄和精准的眼光,盘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小型服装加工厂。
     她懂外贸流程,懂成本核算,更懂如何用最苛刻的标准要求质量和交期。她把厂子从倒闭边缘拉了回来,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当她驾驶着崭新的黑色桑塔纳,如同一颗闪耀的流星般驶进苏家村时,车轮卷起的尘土仿佛被惊扰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车稳稳地停在自家那栋依然惹眼的红砖小楼前,宛如一位忠实的卫士。
     车门缓缓打开,苏晚如同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优雅地走下车来。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如同为她量身定制的华服,衬得她身姿挺拔,如同一株傲雪的寒梅。那一头利落的短发,仿佛是她坚毅性格的象征,脸上则是经风历雨后的沉静与干练,宛如一泓深潭,让人难以捉摸。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钻进豪车时带着孤注一掷凄惶的少女,而是一只破茧成蝶的凤凰,在岁月的磨砺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村里瞬间安静下来。在田间地头劳作的、在门口择菜的、抱着孩子闲磕牙的,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像探照灯。有惊讶,有审视,有难以掩饰的羡慕,也有残余的、被岁月冲淡却并未完全消失的复杂窥探。
     苏晚仿若未觉那些如芒在背的目光,她步履坚定地走向听到动静、颤颤巍巍迎出来的母亲。娘老了,岁月如刀,在她的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大半的头发已被染白,但她的脸色却如晚霞般红润,腰背也挺直如松,再不是当年那副躺在破瓦房里咳得喘不上气的病恹恹模样。
     ““娘!”苏晚的声音犹如黄钟大吕,带着一种历经千帆后的沉稳,仿佛那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她张开那如天使羽翼般的双臂,用力抱住了这个操劳了一生、为她担惊受怕的女人,下巴轻轻搁在母亲那不再单薄的肩膀上,宛如一只归巢的倦鸟,“我回来了。”
     母亲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颤抖,枯瘦的手紧紧回抱住她,用力得指节发白。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苏晚肩头昂贵的衣料。没有质问,没有责备,只有失而复得般汹涌的心疼和迟来的、沉重的踏实。
     苏晚缓缓地抬起头,她那如水般平静的目光,宛如一道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扫过院门口渐渐聚拢的、表情各异的乡亲们。那些原本如刺般锐利的目光,在她沉静如水的注视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融化,悄然软化、退却了。
     她挺直脊背,像一棵历经风雨终于扎根的树。身后那辆崭新的桑塔纳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映衬着眼前坚固的红砖楼房。这三年的路,是她用尊严铺就,用血肉浇灌,一步一荆棘踩出来的。如今,荆棘路已到尽头,前方纵有坎坷,也再无人能将她打回原形。
     这偌大的村庄,这崭新的楼房,这脚下坚实的土地,终于,真真正正地属于她苏晚了。过去那个用青春和身体换取生存筹码的女孩,已死在了深圳的霓虹里。活下来的,是一个亲手扼住命运咽喉、洗净泥泞重新站起来的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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