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的液体,便从这个微缩的“壶嘴”中,持续不断地、极其缓慢地滴落,汇入下方的水洼。
水洼的面积并未扩大多少,但其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土腥与淡淡酒糟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涟漪,在这片死寂的墨玉刑场中悄然扩散。
苦水滩虽被冻结,但幽冥之路并未断绝。偶尔,依旧会有新的亡魂,被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坠入这片被遗忘的角落。
一个新魂,形态模糊,散发着浓烈的饥渴与迷茫气息,跌跌撞撞地“走”在凝固的墨玉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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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茫然四顾,眼中燃烧着新死之魂特有的、无法抑制的干渴!
忽然,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它猛地转头,幽绿的魂眼,死死盯住了滩心焦岩底部那汪散发着微弱气息的浑浊水洼!
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超越理智的饥渴,瞬间淹没了它!它如同嗅到血腥的饿狼,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踉跄着扑向那汪水洼!
它扑到水洼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猛地俯下身,将整个虚幻的“头颅”埋入那浑浊的水中!
“咕咚…咕咚…”
它疯狂地啜饮着!浑浊的液体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淡淡的酒糟苦涩,滑过它虚幻的喉咙。
没有清凉,没有甘甜,反而带着一股深入魂髓的灼痛与苦涩!仿佛吞咽的不是水,而是滚烫的沙砾与胆汁的混合物!
“呃…啊!”新魂发出无声的惨嚎,魂体剧烈颤抖!接触浑浊液体的部位,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冒出缕缕青烟!剧痛让它本能地想要逃离!
然而,更深的饥渴如同跗骨之蛆!短暂的灼痛之后,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湿润感,极其缓慢地渗入它那干涸、灼痛的魂核深处!
这感觉是如此微弱,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缓解那滔天的饥渴!
但就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湿润”,却如同最致命的诱惑,瞬间点燃了它灵魂深处更疯狂的渴望!
它强忍着魂体被腐蚀的剧痛,再次将头埋入浑浊的水中,更加疯狂地啜饮起来!
每一次啜饮,都带来灼痛与一丝虚幻的慰藉。它的魂体在腐蚀与微弱的滋润中剧烈波动,稀薄处变得更加透明,凝实处则染上了一层浑浊的土黄色光泽。
它如同饮鸩止渴的毒虫,在这汪浑浊的“泉水”边,开始了它幽冥新生中第一场痛苦而扭曲的盛宴。
渐渐地,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开始有更多的游荡新魂被吸引而来。
它们如同闻到腐肉的秃鹫,聚集在焦岩底部这汪浑浊的水洼旁,争抢着、啜饮着那带着灼痛与苦涩的浑浊液体。
它们将这汪水洼,称为“赎罪泉”。
孽镜台侧后方,副判沈砚手持一卷流转着暗金符文的功德簿,肃然而立。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
他全程目睹了孽镜中苦水滩的异变,以及新魂啜饮“赎罪泉”的景象。
他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提笔,饱蘸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轮回墨汁,在那暗金流转的功德簿上,工整地记录下眼前所见:
“婆利兰业化‘引渴瓮,镇于孽镜台下。承万魂渴念,刑期无终。瓮成之时,幽冥苦水滩墨玉刑场异变:焦岩底裂,浊泪渗出,形似银壶之嘴,积为‘赎罪泉。新魂饮之,灼痛蚀魂,然暂缓饥渴,称其名。泉涌苦滩,滴水穿石,此乃业报自显一线慈悲乎?”
最后一个“乎”字,笔锋微顿,墨迹稍重,透露出他内心的疑问与不确定。
他停下笔,抬头仰视孽镜台前那尊高耸、静默、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枯寂气息的引渴瓮,又望向镜中苦水滩焦岩下那汪浑浊的泉眼,以及泉边争抢啜饮、痛苦扭曲的新魂。
“业报如铁,刑责无赦。然此泉…当真是慈悲?”沈砚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困惑,“抑或是…更深业障之始?”
他将目光投向端坐于石座之上、身影枯寂如亘古玄冰的无相画官林木生,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他知道,唯有这位执掌孽镜、敕令幽冥的画官,才能给出最终的答案。
然而,林木生枯寂的身影纹丝未动,玉质鬼眼漠然凝视着镜中景象,仿佛并未听见他的疑问,又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赎罪泉的浊泪,依旧在焦岩壶嘴下,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地滴落着。
每一滴落下,都在冰冷的墨玉刑场上,溅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也仿佛在叩问着这幽冥业报法则之下,那难以言说的一线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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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赎罪泉眼[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