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成义抱着那套刚领来的被褥,浅蓝色的被面在风里轻轻晃,边角沾了点新棉絮的白。他跟在王红梅身后,看着她的红色羽绒服像团跳跃的火苗,在金沙食府通往女生宿舍的路上忽左忽右地飘。路两旁的梧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叉在灰蓝色的天上,风穿过去时带着哨音,却吹不散王红梅身上那股松快的劲儿——她不再像刚进店时那样抿着嘴沉默,步子迈得比先前大了些,黑色紧身牛仔裤裹着笔直的腿,踩在人行道的方砖上,踏出轻快的节奏,倒像是怕跟不上风的脚步。
“姐,慢点儿走,被褥沉,我跟不上你。”邢成义故意拖长了调子喊,怀里的被褥被他颠了颠,棉胎里的空气发出“噗噗”的轻响。
王红梅猛地停下脚,转过身时,红色羽绒服的帽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额前碎碎的刘海。她抬手把帽子按回去,指尖在冻得发红的耳朵上捏了捏,眼里闪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光顾着看路了,忘了你还抱着东西。”她往回走了两步,挨到邢成义身边,马尾辫在脑后轻轻扫过羽绒服的领口,“累不累?要不我替你抱会儿?”
“你?”邢成义挑眉,故意把被褥往怀里紧了紧,“就你这细胳膊细腿,别闪了腰。我在素味斋后厨扛过五十斤的面袋,这点玩意儿算啥?”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放慢了脚步,跟王红梅并排走着,“刚才邓总说的话,你都听清了?栾经理带你的时候,多留心看,前厅的活儿看着简单,其实门道多着呢。就拿摆台来说,骨碟离桌边得有两指宽,筷子尖不能对着客人,这些讲究,记不住就先记在纸上,慢慢就熟了。”
王红梅点点头,眼睛望着远处街角的路灯,风把她的声音吹得有点散:“我都记着呢。刚才康龙娟说,有啥不懂的就问她,李紫琪还说要把客人的喜好抄给我看……他们人真好。”她顿了顿,忽然侧过头看邢成义,眼里亮闪闪的,“成义,你在这儿上班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们处得这么好?”
“那可不。”邢成义的语气里透着得意,“张亮刚从前厅当学徒的时候,连红酒塞都拔不开,还是我教他用开瓶器的诀窍;向佳乐第一次切腰花,切得跟烂泥似的,被莫厨骂得直哭,是我偷偷把他的‘杰作混进员工餐,才没让他丢面子;还有盛安,别看他平时慢悠悠的,上次我发烧,还是他从凉菜房偷摸给我弄了碗姜丝可乐,说‘喝了发发汗就好了。”他说着,忽然笑出声,“不过盛安那姜丝切得比手指头还粗,我喝的时候差点没噎着。”
王红梅被他说得笑起来,青涩的笑声像风铃似的,在风里荡开。她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马尾辫,发绳上的塑料小花在阳光下闪了闪:“听你这么说,倒像是一家人似的。”
“本来就是一家人。”邢成义的脚步顿了顿,怀里的被褥轻轻蹭着他的胳膊,“干我们这行的,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店里,同事比家人见得还多。谁有难处了,搭把手;谁受委屈了,帮着说句话。就像莫厨,看着凶巴巴的,上次有个熟客故意刁难李紫琪,说菜里有头发,其实是他自己掉的,莫厨拎着锅铲就从后厨冲出来,指着那客人的鼻子说‘我这后厨的师傅都戴发帽,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把菜倒你头上,看看是你的头发还是我的,吓得那客人赶紧结了账跑了。”
王红梅听得眼睛都直了:“莫厨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邢成义笑得更欢了,“莫厨护短得很,咱们自己人,谁也不能受外人的欺负。你往后要是遇到难缠的客人,别慌,先找栾经理,要是栾经理不在,就喊莫厨,他保准第一个站出来。”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路边的超市招牌亮得晃眼,“物美价廉”四个红漆大字在风里微微颤。超市门口堆着成箱的橘子,黄澄澄的,透着股甜香,穿军大衣的老板正弯腰给橘子套网套,见他们走过,抬头笑了笑:“买点橘子不?刚到的,甜得很。”
王红梅的脚步顿了顿,眼睛落在橘子上,又飞快地移开,摇了摇头。邢成义看在眼里,心里微微发酸——他知道王红梅爱吃橘子,以前在家的时候,每次赶集,她都要缠着娘买两斤,说“橘子瓣像小灯笼,看着就喜庆”。他刚想开口说“买点吧”,王红梅却拉了拉他的胳膊:“快走吧,别让宿舍管理员等急了。”
“不急。”邢成义停下脚,把怀里的被褥往王红梅怀里一塞,“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两斤。”
“别去了,成义。
第二百零四章 抬头望你落凡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