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后面更精彩!
倒塌的房屋需要重建,荒芜的田地需要耕种,断裂的商路需要连通,失去亲人的心灵需要抚慰。短暂的惶恐过后,求生的本能和对安稳日子的渴望,迅速压倒了其他情绪。
城东,靠近城墙的一片区域,曾是激烈巷战的中心,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一个须发花白的老木匠,带着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的徒弟,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间半塌茶棚的废墟。他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拂去一块烧焦牌匾上的灰烬,露出半个模糊的“李记”字样。
“师父…”一个年轻徒弟声音哽咽,“都烧光了…咱…咱还开吗?”
老木匠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被一种近乎固执的坚韧取代。他抬起头,望向远处昭武殿的方向。那里,象征新朝的玄底金日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面旗帜带来的某种无形力量吸入肺腑。
“开!为啥不开!”老木匠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皇帝老子把那些杀千刀的…不管是什么家族还是什么盟…都给摁下去了!天没塌下来!咱老百姓,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把日子支棱起来!”他用力拍了拍身边一根尚未完全烧毁的梁柱,“柱子还在!房架子就没全倒!清理出来!把能用的木头都挑出来!咱爷几个,先搭个棚子!没大茶壶,就先烧开水!让过路的,有个歇脚的地儿,喝口热乎的!”
他的话语,如同点燃了微弱的火种。周围的废墟中,越来越多幸存的身影开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然后默默加入清理的队伍。有人从瓦砾下翻出半袋没烧焦的粮食,有人找到了锈迹斑斑但还能用的铁锅,更多的人,只是沉默地用双手,一块砖一片瓦地清理着家园的残骸。没有欢呼,只有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喘息,但一种名为“希望”的微弱生机,开始在废墟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
城南,原本肥沃的“青禾甸”在战乱和能量风暴的波及下,变得坑洼不平,灵气紊乱。一群面黄肌瘦的农人,在农氏派来的几名懂地脉之术的年轻子弟指导下,艰难地修复着引水渠,梳理着紊乱的地气。农稷亲自站在田埂上,他不再穿着象征家族身份的华服,而是一身便于劳作的粗布短打。他掌心贴着大地,温和厚重的土黄色灵力缓缓注入,引导着暴躁的地气归于平顺。
“少族长…不,农大人,”一个老农敬畏地看着他,“这地…还能种吗?”
农稷收回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露出一个朴实的笑容:“能!陛下以神器梳理了大地深处的狂暴,剩下的,靠我们自己的手!朝廷新政说了,地归国家,但种好了,七成交公,三成归己!比给那些只知盘剥的家族老爷交租子强!大家伙加把劲!疏通水渠,引活水!我农氏别的本事没有,让这地重新长出好庄稼的本事,还有!”
“好!听农大人的!”老农眼中燃起光芒,转身对着忙碌的人群嘶声喊道:“大伙儿加把劲!疏通水渠!引活水!种庄稼!有盼头了!”
“有盼头了!”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响起,渐渐汇聚成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量。
城内,几条主要的街道被粗略清理出来。一些胆大的小商贩,推着吱呀作响、同样伤痕累累的独轮车,开始在路边摆起简陋的摊子。卖的是最粗糙的米饼,自家熬的苦丁茶,甚至是从废墟里扒拉出来的、勉强能用的锅碗瓢盆。没有喧嚣的叫卖,交易也多用最原始的以物易物,但人流确实在缓慢地恢复、移动。一张刚刚张贴在残破告示栏上的、墨迹未干的布告前,围拢了不少人。上面是用端正楷书书写的《定坤新律·安民告示》,核心内容清晰明了:废私兵、收灵源、行新籍、严惩奸宄、鼓励垦荒复业、三年内减免赋税。
一个穿着破烂儒衫、带着个瘦小女孩的中年书生,费力地挤到前面,一字一句地念着告示上的内容。当他念到“减免赋税”、“鼓励复业”时,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爹…以后…不用饿肚子了吗?”小女孩仰着脸,怯生生地问,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渴望。
书生紧紧攥着女儿冰凉的小手,看着告示上那象征着新朝权威的朱红大印,再望向远处那面在废墟之上高高飘扬的玄底金日旗,眼中泪水混着尘埃滚落,声音哽咽却带着一丝颤抖的释然:“囡囡…不怕了…天…真的晴了…咱们…能活了!”
邕州城,这座饱经摧残的巨城,如同一个重伤的巨人,在铁腕秩序带来的短暂安宁中,开始艰难地喘息、舔舐伤口、尝试着重新站立。街道上,青梧卫巡逻的沉重脚步声与靖夜司暗探无声的潜行交织;废墟间,百姓们清理家园的敲打声与孩童微弱的嬉闹声混杂;田野里,农人梳理地气的低吟与引水入田的哗啦声共鸣。新秩序的铁血与废墟重建的生机,矛盾而又紧密地缠绕在一起,构成了定坤初年邕州城最独特的景象。
然而,在这份来之不易的、由铁血高压换来的“安稳”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城北,一座看似普通、在战火中侥幸保存完好的深宅大院地下。没有灯火,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颗散发着惨绿幽光的萤石,勉强映照出几个模糊的身影。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
“岑仲昭…好一个昭武帝!好狠的手段!削藩令?收灵源?这是要掘我等的根!”一个阴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充满了刻骨的怨毒。说话者身形完全隐在斗篷的阴影里,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幽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正是童百烈,在薛家峡谷被影阁所伤后,便如受伤的毒蛇般潜伏起来。
“哼,他依仗的不过是那件融合了玉简和祭器的宝物!还有那群愚民的拥戴!”另一个声音接口,沙哑干涩,如同骨头摩擦,“秦家那边如何?他们得了八门图残片,机关术精进,就甘心被拔掉爪牙?”
“秦风眠?”童百烈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他比狐狸还精!明面上,秦家第一个响应削藩令,交出了大批机关兽和图纸,还派了工匠去帮朝廷修复城防阵!姿态做得十足!暗地里…嘿嘿,‘千机城的核心区域早就封死了!谁知道他在里面捣鼓什么?卢家和农氏那两个小辈,更是成了新朝的红人!卢婉清还领了个什么‘灵植使的虚职!一群软骨头!”
“软骨头?未必。”沙哑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秦家交出去的,不过是些过时的玩意儿和外围工匠。真正的核心,岂会轻易示人?卢家的灵药,农氏的勘探铸造之术,都是新朝急需的,他们这是待价而沽,或者…借朝廷的势,积蓄力量。别忘了,新政里那句‘优先获得开采权,操作空间大得很!”
“那又如何?”童百烈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岑仲昭坐稳江山,把我们的根基连根拔起?影阁那帮杂碎在薛家吃得满嘴流油,现在又像耗子一样缩回去了!靠不住!”
“急什么?”沙哑声音的主人缓缓从阴影中踱出半步,露出一张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老脸,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算计光芒,正是韦家那位在长老阁夺权中获利、如今却在新政下同样损失惨重的长老韦峻!“新朝初立,根基最是脆弱!岑仲昭靠的是神器之威和救城之功的余荫。神器之力终有穷尽之时,救城之功也抵不过时间的消磨和…新的灾难!”
他枯瘦的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划过,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削藩令动了所有人的奶酪!那些损失惨重、又不敢像秦家那样左右逢源的中小家族,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影阁得了薛家的矿脉和铁羽雕,胃口只会更大,绝不会甘心被‘靖夜司压制!还有…西南落云涧那边,林氏一族封山的迷雾大阵,你以为真的那么牢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那点刚苏醒的血脉之力,在真正的豺狼眼中,就是肥肉!”
“你的意思是…”童百烈眼中凶光闪烁。
“等!”韦峻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等他们内部出现裂痕!等新的变数!等一个…足以再次撼动那‘定坤晷的契机!岑仲昭以为整合了青梧卫、罗家残部、农陆联盟就能高枕无忧?呵,人心隔肚皮!岳擎山是条忠犬,但罗家那些降兵心里怎么想?卢婉清、农稷那两个小辈,真的甘心永远做朝廷的附庸?还有那个至今下落不明、却搅动了整个风云的奉子轩!他就是最大的变数!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身上那祭司的秘密还在,这潭水,就永远清不了!”
“我们只需要耐心潜伏,像最毒的蜘蛛,把网悄悄织好。”韦峻的身影重新没入阴影,只留下冰冷的话语在潮湿的地穴中回荡,“让岑仲昭的新政去激怒更多的人,让贪婪和仇恨发酵!当裂隙出现时,当新的风暴卷起时…就是我们撕碎这‘定坤新衣,夺回一切的时候!”
地穴重归死寂,只有惨绿的幽光映照着石壁上那几道深深的抓痕,如同野兽留下的无声咆哮。
而在邕州城外,那片被遗忘的古老战场遗迹深处。奉子轩的身影依旧如同幽灵,在断碑残剑间穿行。他指尖萦绕的暗金色光芒,与这片土地残留的悲怆怨煞之气似乎产生着某种深层的共鸣。他停下脚步,摊开手掌,掌心静静地躺着那枚斗篷人抛来的、散发着不祥邪异气息的黑色骨片。
“钥匙的碎片…灾祸的开端…”奉子轩低声重复着斗篷人的话,眼神锐利如刀,穿透遗迹上空终年不散的阴云,仿佛看到了邕州城内那面崭新的玄底金日旗。
“新的秩序…真的稳固了吗?”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悲悯的弧度,指尖的暗金光芒与骨片的邪异黑气无声地碰撞、湮灭、再生,如同预示着未来的混沌与激荡。“风暴,从未真正停止。岑仲昭…你坐上的,是真正的王座,还是…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他收拢手掌,将骨片紧紧攥住,身影再次融入遗迹更深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无声的旁观者,又像是一颗随时可能引爆惊雷的种子。定坤初年的短暂安稳,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更大的暗涌,已在看不见的深渊下,悄然汇聚。
喜欢。
第265章 岑仲昭登基,新秩序初现[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