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抽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厚得像块砖头的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是磨损的黑色皮革，没有任何标记。他颤抖着将笔记本塞进安娜怀里！“我十五年…亲手写的…所有我知道的…参与‘回声计划的高层名单…技术转移的中间人…‘守望者项目的早期资金流向…还有…‘渡鸦卡尔森…在挪威和西欧的所有已知据点、化名…联络方式…”
安娜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仿佛带着尤里生命重量的笔记本，感觉如同抱着烧红的炭火。
“拿着软盘和笔记！走！”尤里猛地将最后一张拷贝完成的软盘弹出，塞给安娜！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托付一切的决绝和一丝解脱，“从后面的维修通道出去！直通港口的废弃排水渠！趁着那边的混乱！快！”
“那你呢？！”安娜看着尤里枯槁却异常平静的脸，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我？”尤里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近乎悲壮的笑容。他枯瘦的手指向那个闪烁着幽蓝印记和微弱红光的监控盒子。“警报信号还在…卡尔森的人最终会找到这里…这台机器…还有里面所有的原始数据…必须彻底消失…不能留下任何一点给他们！”他缓缓从操作台下方，抽出了一捆缠绕着电线、连接着计时器的黄色块状物——塑胶炸药（C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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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娜失声尖叫，想要扑上去！
“走——！！”尤里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安娜推向操作台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铁锈覆盖的方形小门！他的声音嘶哑、决绝，如同最后的命令！“带着真相！活下去！告诉全世界！让那些人渣…给米沙…给所有孩子…陪葬！”
安娜被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撞在小门上！门栓早已锈死，但她用肩膀不顾一切地狠狠撞去！
“砰！”门开了！一股浓烈的海腥味和冷风扑面而来！外面是狭窄、湿滑、布满苔藓的混凝土通道，通向黑暗深处！
安娜回头！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尤里佝偻的背影如同燃烧殆尽的枯木。他枯瘦的手正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将C4炸药固定在那个巨大的神经信号记录仪的核心机柜上！计时器被设定，红色的数字开始跳动：00:05:00…
泪水再次模糊了安娜的视线。她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最后看了一眼尤里那决绝的背影，看了一眼那台即将化为灰烬的、承载着无尽罪恶和痛苦的机器，然后猛地转身，抱着沉重的笔记本和那几张小小的软盘，拖着剧痛的伤腿，一头扎进了冰冷黑暗的维修通道！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地下室最后的光亮和声音。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港口方向隐约传来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混乱声浪。安娜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狂奔！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敢停！尤里的背影、米哈伊尔消失在浪花中的画面、韩默决绝引开追兵的眼神…如同燃烧的鞭子，抽打着她的灵魂！
通道尽头，是一个被厚重铁栅栏封死的出口。栅栏锈蚀严重，外面是翻滚的黑色海水和港口防波堤巨大的混凝土块。安娜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冰冷的铁栅栏摇晃！
“嘎吱…嘎吱…”
铁锈簌簌落下！栅栏松动了一丝！她将身体所有的重量都压上去，用肩膀疯狂地撞击！
“砰！砰！砰！”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恐怖爆炸声，猛地从她身后通道的深处传来！整个通道剧烈震动！大片的灰尘和碎屑从头顶落下！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爆炸！尤里！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安娜！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撞向那扇锈死的铁栅栏！
“哐当——！！！”
铁栅栏终于被撞开！安娜连同断裂的栅栏一起，重重摔倒在冰冷潮湿、布满碎石的防波堤斜坡上！冰冷的海水瞬间浸透了她半个身体！
她挣扎着抬起头。港口方向的混乱似乎达到了高潮！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探照灯的光柱在仓库区疯狂扫射！枪声依旧零星响起，但已不成规模。更远处，“老鱼钩”酒馆所在的方向，一股浓密的黑烟正滚滚升腾，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如同不祥的狼烟！
尤里…和他的罪证堡垒…同归于尽了…
安娜趴在冰冷的碎石上，剧烈的喘息着。怀中的笔记本和软盘紧贴着胸口，如同烧红的烙铁。她挣扎着翻过身，仰望着那片被硝烟和阴云笼罩的天空。冰冷的雨水再次落下，打在她脸上，混合着泪水、血水和污泥。
就在这时，一个踉跄、沉重、带着浓重血腥味的脚步声，在防波堤上方的阴影里响起。
安娜瞬间绷紧！她猛地翻身，手摸向腰间——那里只有空空的刀鞘！她的潜水刀早已丢失！
一个高大、浑身浴血的身影，拄着一截断裂的钢管当作拐杖，从阴影里一步一步挪了出来。他左腿的裤管几乎被血浸透，凝固成深黑色，每走一步都在碎石上留下一个暗红的脚印。左臂无力地垂着，绷带早已散开，露出深可见骨的刀伤。脸上布满血污和硝烟痕迹，只有那双充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余烬，死死地锁定了趴在地上的安娜。
是韩默！
他还活着！
“档…案…”韩默的声音沙哑破碎，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他拄着钢管，踉跄着走到安娜面前，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目光却如同钉子般钉在她怀里的笔记本和软盘上。
安娜挣扎着坐起，将紧紧抱在怀里的油布包裹的笔记本和那几张小小的软盘，递向韩默。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韩默没有立刻去接。他拄着钢管，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倒下。他低下头，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娜递过来的东西，又缓缓抬起，望向“老鱼钩”酒馆方向那冲天的浓烟，再望向远处那片吞噬了米哈伊尔的、依旧波涛汹涌的黑色海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港口区尖锐的警笛声、远处仓库区零星的枪声、海浪拍打防波堤的轰鸣、冰冷雨水敲打碎石的声响…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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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有失去同伴的悲伤，没有大仇即将得报的激动。只有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以及在那平静之下，如同深海火山般无声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冰冷岩浆。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量。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却同样沾满血污和污泥的右手，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稳定地，握住了安娜递过来的笔记本和软盘。
冰冷的触感透过油布传来，沉甸甸的，如同握着无数亡魂的重量。
他直起身。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身体猛地一晃，但他拄着钢管，死死地稳住了。他低头看着手中这份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凝聚着无尽罪恶的证据。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安娜，越过防波堤，越过整个混乱的港口，投向南方那片被更加浓重阴云笼罩的、未知的黑暗大陆。那里，是阴谋的源头，是权力的巢穴，是等待被这冰冷余烬彻底点燃的…焚尸炉。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身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刻入骨髓的冰冷和决绝。
韩默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和软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最后看了一眼安娜，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告别，只有一种冰冷的确认和无声的指令。
活下去。把火种带出去。
然后，他拄着那根沾满血污的钢管，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腿，一步一步，踏着冰冷的碎石和雨水，朝着港口外、朝着南方、朝着那片吞噬一切光亮的、未知的黑暗，蹒跚而坚定地走去。
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雨幕和港口的阴影吞没，只留下防波堤上那断断续续的、混合着血水的暗红脚印，以及那本沉甸甸的、记录着真相与复仇的笔记本，最终的去向。
安娜瘫坐在冰冷的碎石上，看着韩默消失的方向，看着手中空空如也，只有雨水不断滴落。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冰冷的火焰，无声地、熊熊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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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余烬余音[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