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
“壮士……谢谢你。”姑娘捡起地上的草药,轻声说。石禾只是笑,把断刀插回腰间,蹲下身去捡刚才掉的干饼,吹了吹灰就要往嘴里塞。姑娘连忙拦住:“这个脏了,别吃。”她看他衣衫单薄,手指冻得通红,咬了咬唇,“我家就在前面,你若不嫌弃,去喝碗热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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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禾抬头看她,眼里映着巷口的灯笼光,依旧懵懵懂懂,却乖乖地点了点头。姑娘收拾好草药,见他还在傻站着,便上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跟我走吧。”石禾像只被牵住的大狗,亦步亦趋地跟着,断刀在腰间轻轻晃,刀身的余晖里,仿佛也染上了几分暖意。
姑娘家的小院种着半架丝瓜,藤蔓爬满柴房的木窗。石禾被安置在角落的稻草堆上,姑娘特意铺了层浆洗得发白的旧棉絮,又在他枕边放了个装着干艾草的布包,说能驱潮暖身。夜里石禾总爱把断刀“承影”抱在怀里,刀身贴着断臂的旧伤,凉丝丝的触感混着艾草香,让他睡得格外安稳。
怪事是从第一只壁虎开始的。那天清晨姑娘端着热粥去柴房,刚推开门就惊得停住脚步——门槛上、墙根下、甚至柴草缝隙里,密密麻麻爬着上百只灰壁虎,它们脑袋一致朝着石禾的方向,尾巴尖微微颤动,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最前面的壁虎已顺着石禾的衣襟往上爬,一碰到断刀“承影”的刀身,竟化作一缕银白的微光,“嗖”地钻进刀刃里,连点残影都没留下。后面的壁虎接踵而至,前赴后继地扑向断刀,刀刃上泛起细碎的光点,像吞了满肚子的星子。
石禾还在酣睡,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大概又梦到了田埂上金灿灿的粟米。姑娘轻手轻脚凑过去,借着窗缝漏进的晨光一看,突然捂住了嘴——他断臂的伤口处,竟冒出了一小截粉嫩的肉芽,细得像春蚕,裹着一层晶莹的薄衣,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这伤口烂了快半年,换药时稍碰一下都疼得他皱眉,如今竟凭空长出新肉来,简直像神迹。
从那以后,柴房成了壁虎的地盘。白天它们躲在梁上、瓦缝里,一双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断刀;夜里就成群结队地爬下来,顺着刀身往上涌,碰到刀刃便化作微光被吞没。断刀“承影”也渐渐变了模样,锈迹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流转的银纹,夜里会发出暖融融的光晕,把石禾的断臂照得透亮,连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更神奇的是石禾的手臂。第一天长出的肉芽不过指节长,第二天就冒出了细瘦的手腕,第三天竟隐隐能看出手掌的轮廓,连指缝都在慢慢分开。姑娘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煎药,药汤里特意加了当归、续断这些活血生肌的药材,温凉后再一点点喂他喝下。给新肉换药时,她总屏住呼吸,指尖轻得像拈着羽毛,生怕碰疼了那娇嫩的皮肉。见新长的皮肤渐渐染上浅黄,指甲盖从月牙儿般的嫩白变得粉红,她心里又惊又喜,偷偷把家里仅存的两只老母鸡杀了,炖成浓汤给他补身子。
“痒……”这天石禾醒着时,忽然抬手去抓新长出的小臂,手指还不太灵活,却能笨拙地蜷起,像刚学飞的雏鸟扇动翅膀。姑娘正给他缝补磨破的袖口,见状连忙放下针线,握住他的手腕轻声哄:“别抓,刚长好的皮肉嫩着呢。”她取来温水,用软布蘸着给他擦拭手臂,指尖触到新肉时,能感觉到底下血脉在轻轻搏动,鲜活又温热。
石禾不懂这些,只觉得新长的手臂暖暖的,抓东西时比以前稳当。有次姑娘在院里晒草药,一阵风把竹匾吹得摇晃,他下意识地伸出新 arm 去接,五指刚好托住匾沿,动作虽慢,却稳稳当当没让一片草药掉落。他愣了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新手,然后对着姑娘傻呵呵地笑,眼里亮晶晶的,像落了把碎光。
姑娘看着他举着新手臂转圈圈,断刀“承影”在腰间轻轻晃,刀身映着壁虎的微光,也映着他清澈又懵懂的眼。她每天给他梳头发、补衣裳,见他夜里踢被子就一遍遍起身掖好,怕他吃不惯干硬的饼,就把粟米磨成粉煮成糊糊,里面掺上甜甜的枣泥。连街坊邻居送来的新鲜蔬菜,她都挑最嫩的部分炒给石禾吃,自己却啃着咸菜配糙米。
夜里她给石禾盖被子,见他把新手臂搭在断刀上,刀身的银纹与手臂的血脉隐隐相连,像有生命在一呼一吸。梁上的壁虎又开始往下爬,沙沙的声响里,新的手臂还在悄悄生长,指节慢慢变粗,皮肤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毛。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姑娘温柔的侧脸上,也照在石禾带着笑意的睡颜上,柴房里满是草药香与暖意,连这吞壁虎的断刀、疯癫癫的人,都染上了几分安稳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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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刀行·江湖路[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