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所有的喧嚣,从老榕树那残破不堪、浓烟滚滚的树冠深处骤然响起!
是张自茂!
他顶着纷飞的弹片和木屑,在树冠剧烈的摇晃中,抓住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开火了!
M1903A4的枪口焰在硝烟中一闪。
那个挥舞军刀、刚刚喊出“撤”字的鬼子小队长,话音戛然而止。
他戴着略帽的脑袋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被重锤击中,整个人僵直地向后倒去,重重砸进灌木丛,只余下半截指挥刀无力地指向阴沉的天空。
“好!”
古之月心中大赞,同时自己手中那支春田步枪的准星,已经死死套住了那个挣扎着从树丛里爬起、试图接替指挥、去抓军曹刀的鬼子兵曹!
“砰!”
第五颗子弹,带着古之月胸中积郁的所有怒火和精准,咆哮出膛!
那兵曹刚抓住刀柄,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上,胸口猛地炸开一个恐怖的血洞,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后飞起,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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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官、火力点接连被拔除!
照明弹也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光芒,天地重新陷入令人心悸的黑暗。
但日军的崩溃已然注定!
失去了指挥和重火力掩护的散兵,如同被开水浇了窝的蚂蚁,在黑暗中发出绝望的、意义不明的嚎叫,完全不顾伤员的哀鸣,连滚带爬地向后方的黑暗深处溃退。
山坡上,只留下横七竖八、姿势扭曲的尸体和几个还在血泊中痛苦蠕动、发出微弱呻吟的重伤员。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新鲜血液混合着硝烟和内脏破裂后特有的、温热又粘稠的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呸!”
小周放下他那支恩菲尔德M1917步枪,对着鬼子溃退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浓痰。
年轻的四川兵脸上还带着激战后的亢奋红晕,声音尖利,充满了不屑,
“格老子的!就这点儿本事嗦?
龟儿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啥子精锐嘛,锤子!”
他学着老兵的口气,努力想表现得老成。
“咔嚓!”
旁边响起一声清脆利落的金属撞击声。
二排长孙二狗麻利地卸下他那支汤姆逊冲锋枪打空了的弹鼓,随手丢在脚边的泥土里,发出沉闷的“噗”声。
他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挂着的弹袋里摸出一个崭新的、油光锃亮的30发弹匣,“咔哒”一声稳稳地拍进枪身卡槽,动作熟练得像呼吸。
这个东北汉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习惯性地用粗糙的手指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点子,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像块石头:
“急啥?小鬼子精着呢!
这叫‘投石问路,懂不?
咱的重机枪和迫击炮一响没响,迫击炮光打了照明弹,炮弹还捏在手里。他们摸不清咱的底,不敢真下血本硬啃!
这顿‘点心,就是来试试咱的牙口硬不硬!”
他端起重新装填好的汤姆森,黑洞洞的枪口警惕地指向那片吞噬了溃兵的黑暗,眼神锐利如鹰。
“孙排长说得在理!”
徐天亮凑了过来,金陵腔调又带上了那股子油滑劲儿,仿佛刚才的激战只是一场游戏,
“小鬼子抠门得很,一个大队也就配那么几门炮。
咱张连长那几门‘60小炮(他故意把‘小字拖得老长)和那尊107的‘大喷子(指白磷弹迫击炮)憋着没放响,他们心里头指定猫抓似的!
这趟啊,就是派几个倒霉蛋来送死,顺便听听响动,探探虚实!
嘿嘿,可惜啊,咱古连长……”
他话没说完,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猛地僵住,像被冻在了脸上。
“轰隆!
哒哒哒哒哒——!”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枪声,毫无征兆地、狂暴地从阵地西侧——三排长郑三炮负责的防区方向——猛地炸响!
那声音的烈度和密度,与刚才东侧的“点心”试探相比,简直如同巨浪拍岸之于溪流淙淙!
紧接着,是无数颗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利呼啸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刮过头顶,其中还夹杂着迫击炮弹沉闷的落地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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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夜幕下的暗战(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