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瞬间沉了下去,脚步也顿住了,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营长……”
古之月声音嘶哑地开口,想汇报情况。
李营长沉重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的目光落在依旧死死抬着老马、不肯松手的郑三炮和赵大虎身上,特别是赵大虎那条还在渗血的伤腿。
李营长眉头紧锁,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大虎!你腿上有伤!
三炮也挂彩了!
把人放下!
让担架队抬回去!
赶紧去医务所处理伤口!”
赵大虎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血红的固执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
他拖着伤腿,非但没有放下,反而将老马的一条胳膊在自己肩上架得更牢,仿佛那是他不可剥夺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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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腔调因为激动和悲痛而异常高亢,甚至带着一丝哭腔的嘶吼在营地边缘炸响:
“不!营长!
这是我兄弟!
我赵大虎的兄弟!
他走得不舒坦!
到家门口了!
必须让他体体面面地走!
我背他!我能行!”
吼声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刺耳,引得附近几个疲惫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郑三炮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用没受伤的那条胳膊更加用力地托住老马的身体,用沉默的行动表达着同样的坚持。
李营长看着赵大虎通红的眼睛和那条微微颤抖的伤腿,又看了看郑三炮胳膊上洇透绷带的血迹,再看向老马那张苍白却仿佛带着一丝回家的宁静的脸,他紧抿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
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重地、无声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挥了挥手,示意警戒的士兵放行。
沉重的脚步踏过营地松软的土地,走向侦察连简陋的驻地。
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驱散着深沉的夜色,却驱不散弥漫在队伍上空的悲凉。
驻地一角,炊事班的土灶还残留着余温。
炊事班长老周,一个精瘦矮小、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愁苦和算计的四川老兵,
正佝偻着腰,用一把豁了口的破瓢,小心翼翼地从一口大水缸里舀出小半瓢浑浊的泥水,倒进一个黑乎乎的大铁锅里,嘴里习惯性地低声嘟囔着:
“龟儿子滴……水又见底咯……
这仗打到啥子时候是个头嘛……”
古之月走到老周身边,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周!弄点干净水!
给老马……擦擦身子。”
他指了指被郑三炮和赵大虎小心翼翼平放在一块相对干净门板上的老马遗体。
老周闻言,手一哆嗦,瓢里的水差点洒出来。
他抬起那张布满皱纹、沾着灶灰的脸,小眼睛里满是惊愕和为难。
他看了看门板上盖着军装、无声无息的老马,又看了看旁边水缸里那浅浅的一层浑浊泥水,脸上习惯性地堆起那种诉苦讨价的神情,四川腔调又急又快,带着夸张的为难:
“哎哟喂!古连长!
不是我不肯啊!你看嘛!”
他指着水缸,
“就剩这点子泥汤汤咯!
洗脸都不够!
弟兄们早饭都没得水煮!
给…给老马擦身子…这…这要多少水嘛!
再说咯,这事…这事得李营长发话才行噻!
我…”
他搓着手,意思很明显,没营长点头,这“浪费”水的活他不敢干。
古之月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
老马冰冷的遗体就在眼前,这老东西还在斤斤计较这点水!
他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苏北腔调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压抑的怒火:
“格老子叫你弄水!
哪那么多废话!
老马他……”他后面的话还没吼出来。
“老周!”
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古之月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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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榕树下的悲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