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薄雾刚刚在尼木草原间散去,我的越野车已沿着蜿蜒的公路驶入曲水县地界。这片土地,镶嵌在雅鲁藏布江的上游,仿佛是一段被时光搁浅的旋律,在高原的风中缓缓回响。
曲水,在藏语中意为“弯曲的水”,顾名思义,这里因江水而生,也因江水而灵动。初入县境,一条清澈的支流横贯眼前,远山映在水面上,像是一幅不断流动的水墨画。
我停下车,在一座石桥边下车漫步。桥下是江水缓缓流淌,桥上却是藏族妇人挑着水桶、牦牛静静踱步的生活日常。我靠在桥栏上,望着那群迎风而立的经幡,思绪飘远——这段旅程已经接近拉萨,而我的内心却不觉轻松,反倒愈发沉静。
曲水县曾是连接拉萨与日喀则之间的重要交通节点,也是茶马古道的一部分。在如今平坦的公路建成前,往来的商队、信使、朝圣者,皆需从这片低缓的河谷穿行,踏上通往圣地的最后一段征途。
如今,曾经的古道已经被绿草覆盖,但村庄却因路而兴。沿着江畔,藏式新村错落有致,屋舍洁白,屋顶上插着高高的国旗与风马旗,孩子们在院坝中奔跑,老人们倚门纳凉。
我走进一个叫“达东”的村落。村子后头有一片广阔的青稞地,一位正在收割的老者笑着招呼我喝茶。他叫多吉,年轻时是赶马帮出身,如今虽已年近七旬,仍精神矍铄。他为我讲起过往那一代人“背盐进拉萨”的故事:“那时没有车,全靠双脚,一步十里,走到拉萨得一个月。”
我心里一震。站在这片祥和宁静的土地上,我仿佛能听见那些马蹄声在山道间回响。
多吉屋内挂着一幅发黄的老照片,照片中是他年轻时牵着一匹马,身后是雪山和布满经幡的山口。“那天走了整整十七个小时,才翻过那座垭口。”他一边倒茶一边说,“后来脚冻烂了两根脚趾,但也值了。”
我看着他脚下那双布鞋,心里泛起敬意。或许,每一位走过古道的藏人,都是时代的背影,也是信念的脚印。
当夕阳将整片曲水染成金黄,我决定前往雅鲁藏布江边看日落。那是一种近乎仪式般的行为,在我的旅程中,只要能靠近江河,总愿意亲近。
江岸铺满细碎卵石,远处牧民赶着牛羊缓缓而归。天地辽阔,人影渺渺,但每一个脚步都踏在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
有一对年轻藏族情侣在江边点燃了酥油灯,双手合十,轻声念诵着经文。我不忍打扰,只默默坐在不远处,看着江水从他们脚边蜿蜒流走。
这条江水,从喜马拉雅山脉而来,穿越数千公里,流经曲水、拉萨,最终汇入浩瀚的远方。而我,一介旅人,正随着它的流向,走进西藏的心脏。
我拾起一块被水打磨得圆润的石头,将它放入口袋。石头冰凉,仿佛藏着江水的秘密。那一刻,我仿佛能听见内心的某扇门轻轻开了一道缝——风声、江声、人声、还有我未说出口的渴望,都缓缓溢了出来。
在曲水的县文化馆,我与一位年青的藏族公务员次仁聊了许久。他毕业于内地的大学,却选择回到家乡工作。我问他为什么不留在城市生活,他只说了一句:“这里,是我魂的地方。
第399章 曲水县:雅鲁藏布,江畔黄昏[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