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骨血。
回銮路上,雪色初融。乾隆率百官迎于永定门外,见景娴素衣下马,竟一时踉跄,险些跌下丹陛。夫妻隔三年,隔着生离死别,隔着江山社稷,隔着无数未说出口的愧与念,此刻却只化作一句——
“娴儿,回家了。”
景娴行大礼,被他一把搀住。皇上的手抖得厉害,连冕旒都轻颤。百官山呼“皇上万岁”,却被他抬手止住。
“今日无君臣,”乾隆哑声道,“只有朕,接自己的妻子回家。”
夜里,坤宁宫烛火通明。旧年帐幔换作新织的杏红纱,案上供着两枝含苞的杏花。景娴沐浴更衣,素发散在肩头,由小燕子亲手簪上一朵新摘的杏蕊。铜笛横在枕边,笛尾系着当年她亲手绣的“娴”字帕。
紫薇领着太医来请脉,太医指尖一触,便跪地贺喜:“娘娘脉象平和,凤体康健,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似有数月身孕。”
殿中一静。
小燕子瞪大眼,手里的杏花落了地。景娴抚着小腹,怔了片刻,忽而笑出声,那笑意像春水破冰,漾得满室生香。
“原来如此,”她轻声道,“怪不得那日崖头,老尼说我尘缘未了。”
乾隆闻信赶来,在殿门口僵了半晌,才一步步挪到榻前。他不敢碰她,只伸手悬在她腹上,像对待一触即碎的琉璃。
景娴握住他手,按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腹上:“皇上,这一次,您可愿陪臣妾,从头开始?”
皇上没说话,只是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头,泪落在她素衣,晕开一小片深色。
四更鼓响,殿外却传来急促脚步。小路子——本该“死”在西华门外的小路子——浑身是雪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锦盒。他跪地,声音发颤:
“娘娘,奴才在酒坊地窖……找到了这个。”
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卷泛黄的《漱玉词》,扉页夹着一张字条,墨迹已褪,却仍能辨出是景娴的字——
“若闻《杏花天》,便归。”
字迹旁,另添了一行新墨,娟秀小楷,写着:
“皇额娘,女儿来迟了。”
落款:阿娴。
景娴指尖一颤,抬眼望向殿门。阿娴正站在那里,耳后朱砂痣被烛火映得鲜红,像一粒火种,点燃了整个雪夜。
小燕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抱住景娴,声音哽咽:“皇额娘,这一次,我们一家人,真的齐全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坤宁宫檐角。老杏树不知何时已悄然绽放,满枝粉白,如霞如雪。风过,花落如雨,笛音再起——
这一次,是完整的《杏花天》,从头到尾,再无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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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回銮[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