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断,漱芳斋的灯芯子已焦了一半,烛光在雨声里一跳一跳,像垂死的小萤。
小燕子合衣倒在榻上,腰间那柄断剑“知远”硌得肋骨生疼。她不想摘——疼才提醒她:夜是真的,雨是真的,坟也是真的。
窗棂外,雨角忽然斜了。
不是风,是整座天地在无声地偏转。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一股淡淡的、御膳房糖蒸酥酪的甜味,悄悄爬满了屋子。
“丫头——”
有人在黑暗里喊她,嗓子沙哑,像牢门生了锈的轴。
小燕子猛一回头,发现自己竟站在一条长长的青砖甬道上。甬道尽头,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朱笔“狱”字,被雨丝打出殷红的泪。
灯下站着老佛爷。
还是那件补丁累累的灰色囚衣,袖口露出嶙峋手腕,腕上却套着一只崭新的、明黄缂丝的护腕,绣着一枝歪脖子的杏花——针脚稚拙,是小燕子十二岁时的第一块刺绣。
老佛爷抬手,护腕上的杏花便簌簌地抖,像要从布里开出来。
“这儿潮,别跪。”
老佛爷一把搀住小燕子的胳膊——掌心干燥温暖,哪里还有半分临终时的冰凉。
小燕子却扑通跪下,额头抵着老佛爷的膝盖,哭得抽抽噎噎:“您……您怎么才来?”
老佛爷笑出一声叹:“傻丫头,阴司路远,还得打发黑白无常去山东销账,耽搁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油纸包,三层,揭开是几块碎成渣的糖蒸酥酪,混着杏花瓣。
“御膳房新来的厨子不行,化得只剩这点儿魂儿了,将就。”
他用指尖蘸了一点,抹在小燕子唇角。甜味一触舌尖,小燕子便觉得胸口那团铁锈味被化开一道缝,疼得她倒抽一口气。
“梨花白好喝不?”老佛爷眯眼,像当年等她写字时那样促狭。
小燕子摇头,泪也跟着甩:“苦的……比杏仁还苦。”
“苦就对了。”老佛爷抬手,虚虚点了点她腰间断剑,“人这一辈子,要咽的苦,一口也少不了;但甜,得自己找。”
他话音落下,甬道两侧忽现两排木栅栏,栅栏里探出无数只手,枯瘦、血迹斑斑,却都攥着一朵小小的杏花。
花瓣被雨水冲得粉白,指尖却殷红,像从血肉里开出来的。
那些手把花递到小燕子面前,无声地抖。
小燕子怔住——每一朵花心里,都藏着一个“春”字,歪歪扭扭,是她当年学字的笔迹。
“我打过你手心,还记得?”
老佛爷抬手,戒尺凌空一划,却落在自己掌心,“啪”一声脆响。
“打你,是怕你忘了春天有多长。如今你大了,
第290章 老佛爷托梦[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