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史?兵志》载:34;德佑十四年八月十二未时,定西侯蒋贵率京营三万,携神机营火器千余,至紫荆关下。北元左贤王以精骑两万伏于隘口两侧断崖,先焚援军后队粮车百五十辆,断其归途。两军鏖战三日,关墙雉堞被毁三十余丈,吴兵折损六千,裨将以下殉国者凡百廿人;北元亦丧精锐四千,左贤王弟孛罗帖木儿中铳死。时宣府总兵谢渊率轻骑五千,从龙门峡间道潜行,夜焚敌辎重营,获马千匹、粮万石,伏乃解。34;
《九边志?战事考》补:34;紫荆关为大同东路咽喉,元兴帝萧珏筑关时依 39; 天险三重 39; 制,设 39; 头卡望楼、二卡吊桥、三卡地堡 39;,最险处曰 39; 一线天 39;,径仅丈许,仅容单骑。北元伏兵既得镇刑司前吏王迁所献关防图 —— 图中标注守兵换防时刻、粮道暗渠甚详,遂依图设伏:于望楼伪插大同卫旗号,使蒋贵疑为岳峰残部;又令降卒赵升着吴兵甲胄,立关下呼 39; 岳将军待援 39;。蒋贵念及岳峰素善守,未疑有诈,前军甫入一线天,两山滚木礌石俱下,火器营亦为敌所制,不得施展。34;
残阳如血染雄关,苍溟倒浸戍楼寒。
京营铁骑轰雷动,甲光向日裂膻腥。
滚木崩崖摧雉堞,石雨倾天碎敌鞍。
飞矢穿云如密网,风卷残旗落帜旌。
粮车断绝炊烟冷,孤军忍饥倚壁叹。
间道潜行逢夜月,蹑影犹存谢将星。
刃卷犹劈胡虏首,骨摧未改汉臣形。
不是丹心熔作剑,何能碧血破重扃。
关楼血字凝霜冷,犹照山河万古传。
紫荆关的城楼像头蹲伏的巨兽,脊背直插苍溟。晨雾从关外的峡谷漫上来,缠在雉堞的箭孔间,被风一吹,露出城砖上斑驳的箭痕 —— 那是永乐年间留下的,如今又要添上新的血渍。沈炼勒住马缰,望着城楼下列阵的京营铁骑,甲胄在朝阳下泛着冷光,像层流动的银浪。最前排的骑兵正用布擦拭枪尖,布上的血渍晕成暗红,带着北元骑兵特有的膻腥气,被风卷着飘向关隘深处。
“放滚木!” 城楼上的吼声刚落,数十根裹着铁皮的巨木便从垛口砸下,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在敌阵中炸开。沈炼看见最粗壮的那根滚木砸中北元的帅旗,旗杆应声而断,苍狼旗在尘烟中翻滚,被马蹄踏成碎片。巨木撞在地上的轰鸣像闷雷滚过峡谷,震得关墙都在发抖,溅起的碎石打在骑兵的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混着敌军的惨叫,织成张狰狞的网。
飞矢在此时如暴雨般泼洒。北元的弓箭手藏在盾牌后,箭簇穿透晨雾,带着尖啸掠过城头,有的钉在匾额的 “紫荆雄关” 四字上,箭羽嗡嗡震颤;有的射中守城的士兵,从肩胛穿入,血珠顺着箭杆往下淌,滴在城砖的裂缝里,很快积成细小的血泊。沈炼的亲卫小张突然闷哼一声,箭簇从他的咽喉穿出,他倒下去时还死死攥着块城砖,砖面的凹痕里还留着去年刻的 “守” 字。
粮车的踪迹在午时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负责押运的斥候浑身是血地爬回关隘,说北元在黑风口设了三重埋伏,最后辆粮车坠崖时,押运的士兵还在往崖下抛粮袋,希望能有漏网的粮食滚到关内。沈炼望着关内仅存的粮仓,粮囤的缝隙里已能看见底下的黄土,最后那袋糙米昨天分下去时,他听见伙夫在低声念叨:“够熬三顿稀粥的。”
“将军,西坡有条采药人的小路。” 老兵王胡子拄着断矛凑过来,他的左腿被箭射穿,用布条草草缠着,血渍已发黑,“俺年轻时跟爹走过,能绕到敌军背后的鹰嘴崖。” 沈炼俯身看他摊开的羊皮地图,图上的小路细得像根线,被王胡子用指甲划出深深的痕,“就是窄,只能容一人一马。”
暮色漫入关墙时,沈炼点了五十名骑兵。他们卸去沉重的甲胄,只穿软甲,腰间别着短刀,马鞍上捆着备用的箭囊。王胡子牵着马走在最前,他的伤腿每走一步都在发抖,却坚持要亲自带路:“那崖下有片酸枣林,俺爹说藏过人。” 沈炼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见老人颈后露出的旧疤 —— 是二十年前守此关时,被北元的刀砍的,当时他还是个小兵。
小路比想象中更险。最窄处仅容马蹄点过,外侧就是万丈深渊,月光照在崖下的云絮上,像翻涌的白浪。有个年轻骑兵的马突然受惊,半个身子探出崖外,沈炼扑过去拽住缰绳,两人在崖边僵持了半刻,才把马拉回来,软甲已被冷汗浸透。王胡子在前面低声哼唱着什么,调子古怪却坚定,沈炼仔细听,才辨出是 “宁死不丢紫荆关” 的老军谣。
鹰嘴崖的风像刀子,刮得人脸生疼。沈炼趴在崖边往下望,北元的营寨像群蛰伏的狼,篝火在帐篷间跳动,隐约能看见押粮的士兵被绑在木桩上,北元兵正用皮鞭抽打,惨叫声顺着风飘上来,刺得人耳膜疼。他打了个手势,五十支箭同时搭上弓弦,箭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像群蓄势待发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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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箭雨穿透帐篷的声响里,混着敌军的惊呼。沈炼带头跃下崖边的斜坡,短刀劈开迎面而来的敌军,血溅在他的脸上,带着温热的膻腥气。王胡子的断矛捅进个北元百夫长的胸膛,自己却被身后的刀砍中后背,他转身时还在喊 “烧粮车”,最后倒在粮堆旁,手里的火折子滚进谷堆,瞬间燃起冲天火光。
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也照亮了关内士兵的脸。城楼上的守兵看见鹰嘴崖的火光,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呐喊,举着断矛冲出城门,与沈炼的骑兵前后夹击。沈炼的刀早已卷刃,他捡起地上的敌军弯刀,劈开最后一个挡路的敌兵,看见北元的将领正往关外逃,便将手里的断矛掷过去,矛尖穿透对方的肩胛,钉在紫荆关的界碑上。
天快亮时,厮杀声渐渐平息。沈炼靠在关墙的箭孔边,望着关外的尸骸,突然看见王胡子的尸体被抬回来,老人的手里还攥着颗酸枣,是从崖下的酸枣林摘的。有士兵在收拾战场时,发现北元营寨的旗杆上,挂着面残破的明军军旗,是去年失守的偏关的旗帜,旗面的 “明” 字被血渍晕得发暗,却依旧挺得笔直。
朝阳爬上关楼的匾额时,沈炼让人把粮车的残骸推下崖去。坠崖的声响里,他听见关内传来稀粥的香气 —— 是最后那点糙米,掺了野菜熬的。幸存的士兵们捧着碗,坐在城砖上小口喝着,没人说话,却都望着鹰嘴崖的方向,那里的烟火还在袅袅上升,像无数不肯散去的忠魂,在晨光里凝成道无形的墙,护着这方土地,也护着身后的万里河山。
八月十二,未时。紫荆关的风裹着铁锈味撞在蒋贵甲胄上,他勒住马缰,望着关上飘动的 34;大同卫34; 旗号,指节捏得发白。三天前过居庸关时,玄夜卫哨卒曾递来密报:34;北元异动,紫荆关守将赵升已三日无塘报。34; 此刻那旗号在风中猎猎作响,却不见一兵一卒巡城,像幅裱在灰墙上的残画。
34;侯爷,34; 副将马坤催马上前,甲叶碰撞声里带着颤,34;是不是岳将军的人在等咱们?34; 蒋贵没说话,摘下腰间的铜符 —— 与大同卫合符的
第557章 不是丹心熔作剑,何能碧血破重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