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史?兵志》载:34;德佑十四年八月朔,帝悟李谟通敌,亲至五军都督府,取 39; 调兵铜符 39;,裂黄素为诏,命九边总兵各发精锐,合十万众驰援大同。旧制调兵需兵部与都督府会签,帝以 39; 军情迫在眉睫 39;,独断行之,时人谓 39; 德佑朝第一次亲掌兵权 39;。34;
《吴伦汇编?军制考》补:34;大吴九边兵制,沿神武爷 39; 卫所屯守 39; 之法,分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蓟州、偏头关、固原九镇,皆握实兵。调兵铜符为元兴帝所铸,分左右两半,右存内府,左给边镇,合符方能动众。德佑帝取符时,内府令魏彬以 39; 非祖制 39; 拒之,帝拔剑斫案曰 39; 祖宗疆土将失,何论祖制 39;,彬始奉符。是时都督府堂柱犹存剑痕三寸,至永熙朝犹未修复,以为 39; 祖制当守疆土 39; 之诫。34;
禁城角漏声残,铜符亲握夜未阑。
九边烽火催传檄,万里烟尘起控弦。
不是君王亲按剑,何能将士破楼兰。
莫嫌决策行仓猝,已恨奸邪误岁寒。
禁城的角漏滴答着漏下最后几滴水,铜壶里的水面映着残烛的光,像块凝固的墨。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敲过三更,余响在宫墙间荡开,撞在紫宸殿的朱门上,碎成细屑。萧桓攥着那枚鎏金铜符,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饕餮纹,纹路里还嵌着去年秋猎时沾的泥,被体温焐得温热。案上的舆图摊开着,九边的烽火台都用朱笔圈了,从辽东到甘肃,红点连成了线,像条烧红的烙铁。
“陛下,通州仓的粮草已备妥。” 李德全的声音压得极低,袖口沾着的烛泪凝成了硬块。他看着君王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泛着银光,想起昨夜急报传来时,陛下正对着镇刑司的旧档发呆 —— 那些卷宗里,李嵩党羽的供词墨迹未干,每一页都记着如何克扣边军粮饷。
铜符上的锁链突然晃了晃,发出细碎的响。萧桓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只有东南角楼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晕里,似乎有驿马的影子一闪而过。三日前,大同卫的残兵冒死送来的血书还压在镇纸下,麻纸上 “北元已破三关” 的字迹被血渍晕得发涨,每个字都像在哭。
“传檄九边,朕亲往大同卫。” 萧桓的声音打破了死寂,惊得烛火跳了跳。李德全猛地抬头,看见君王将铜符往案上一拍,符面的鎏金在光下闪着冷光 —— 这枚铜符自太祖时传下,只有御驾亲征时才能启用,上次开封还是二十年前,先帝平定南疆之乱。
案头的军报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底下的塘报。上面记着:“北元铁骑距雁门关只剩百里,边军箭矢告罄,将士们用断矛当武器。” 萧桓的指尖按在 “雁门关” 三个字上,那里的城砖还是他登基那年重修的,当时岳峰跪在工地上,说 “要让这关隘能挡千军万马”。可如今,那些城砖怕是早已被血浸透。
“陛下三思!” 李德全的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龙体万金之躯,怎能亲涉险地?” 他看着君王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 那柄剑是岳峰所赠,剑鞘上的蟠螭纹被摩挲得发亮,去年还在太庙的祭典上用过,如今却要染上沙场的血。
萧桓没说话,只是将案上的传檄稿往前推了推。墨迹未干的字里,“朕与将士共进退” 七个字写得格外重,笔尖划破了纸,露出底下的麻筋。他想起谢渊被贬前说的话:“边军不怕死,怕的是朝廷忘了他们在流血。” 当时他嫌这话刺耳,此刻却觉得,这或许是唯一能让将士们振奋的话。
窗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比漏声还急。传信的校尉掀帘而入,甲胄上的冰碴子落在地上,碎成星子。“陛下!雁门关…… 破了!”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怀里的残旗抖得不成样子,旗面 “忠勇” 二字早已被硝烟熏黑,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
萧桓猛地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边的铜爵,酒液泼在舆图上,晕开的水渍像片泛滥的血。他抓起铜符,锁链在寂静里哗啦作响:“备驾!现在就走!”
李德全慌忙去传旨,转身时看见君王正将那枚岳峰所赠的剑系在腰间。剑穗上的玉佩撞在甲片上,发出清越的响,像在为这仓促的决策敲出鼓点。案上的烛火还在燃,照着那些未及批阅的奏折 —— 有户部请拨军饷的,有吏部举荐将领的,还有宗人府劝陛下 “以社稷为重” 的,此刻都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像群慌乱的蝶。
“莫怪朕决策仓促。” 萧桓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声音里带着自嘲,“是奸邪误了太多岁月。” 他想起李嵩在狱中写的绝笔,说 “若陛下早听臣言,何至今日”,那字迹里的谄媚与怨毒,像根刺扎在心头。若非那些年被谗言蒙蔽,边军何至于饿着肚子打仗,岳峰何至于战死沙场?
宫门缓缓打开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禁军将士列阵于道,甲胄在晨光里闪着冷光,看见君王手握铜符、腰佩长剑的模样,突然齐呼 “万岁”,声浪撞在宫墙上,震得檐角的铜铃叮当作响。萧桓勒住马缰,回望了一眼沉睡的皇城,那里的朱门内,还藏着太多未被清算的罪恶,但此刻,他必须先走向边关 —— 那里有等着他的将士,有需要他去洗刷的冤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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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 铜符在空中划出道弧线,落在先锋官手中。马蹄声瞬间汇成洪流,冲过朱雀大街,惊飞了檐下的燕。街边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见御驾的黄龙旗在晨光里格外鲜亮,像团燃烧的火,正朝着西北方向奔去 —— 那里,九边的烽火还在燃烧,万里的烟尘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等待。
萧桓的目光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那里的晨雾中隐约有狼烟升起。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知道这场仓促的出征,或许会让他再也回不了这禁城,但他别无选择。就像谢渊说的,有些债,总得有人去还;有些错,总得有人去纠。
角漏的最后一滴水终于落下,在金砖上溅起细小的湿痕。禁城的轮廓渐渐被烟尘吞没,只有那枚鎏金铜符的光,还在晨光里闪着,像颗不肯熄灭的心。
丑时三刻。五军都督府的朱漆大门被玄夜卫缇骑撞开时,府丞张秉谦正搂着小妾数账本。三个月前李谟许他 34;城破后分大同商税34;,此刻他手里还捏着那纸协议,墨迹未干。
34;张大人,陛下驾临!34; 赵承祖的声音像冰锥子扎进来。张秉谦滚下床,鞋都没穿好就往外跑,撞见萧桓披着铠甲立在院中,月光在甲片上流淌,映得龙纹狰狞。
34;臣... 臣不知陛下驾到,罪该万死!34; 他扑通跪下,眼角余光瞥见都督府正堂的匾额被御林军摘了 —— 那是永熙帝手书的 34;整军经武34;,此刻正被扔在泥里。
萧桓没看他,径直走向后堂的铜柜。那柜上着三把锁,钥匙分属兵部尚书、都督府掌印、内府令。34;钥匙。34; 他声音发哑,赵承祖早将张秉谦怀里的钥匙搜出,递过去时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铜柜打开的刹那,寒气扑面而来。九枚巴掌大的铜符躺在红绸里,左半边刻着镇名,右半边留着凹槽,合起来正是 34;大吴天子调兵34; 六字。萧桓指尖抚过 34;大同34; 二字,符面的绿锈蹭在指腹上,像岳峰血书里的斑痕。
34;陛下,34; 李德全不知何时跟来,声音发颤,34;调兵需兵部拟票... 徐文良尚书还在府中...34;
34;徐文良?34; 萧桓冷笑,将铜符揣进怀里,34;他此刻怕是在给李谟写绝笔信吧。34; 昨日沈炼搜出的密信里,有徐文良给李谟的回函,说 34;九边兵符已由张某看管,可保岳峰无援34;。
赵承祖突然按住佩刀:34;陛下,府外有兵部侍郎带禁军求见,说 39; 非祖制调兵,恐生兵变 39;。34;
萧桓转身,甲叶碰撞声惊飞了院中的夜鹭:34;告诉他,再敢拦驾,以通敌论处。34;
寅时,兵部值房。主事刘忠正蘸着朱砂改塘报,把 34;大同危在旦夕34; 改成 34;贼势已挫3
第552章 不是君王亲按剑,何能将士破楼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