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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1章 谁识君王宴罢后,案头犹压岳侯功。[1/2页]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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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首语
     《大吴史?礼志》载:34; 德佑十四年正月十五,上元节,帝萧桓于文华殿设宴,召文武三品以上官。时兵部尚书谢渊、首辅李嵩、镇刑司指挥使李谟等皆至,独宣府卫总兵岳峰未得召 —— 按制,边镇总兵遇庆典例有赐宴,岳峰戍边十载,此为首次缺席。
     席间议边镇事,嵩奏曰:39; 宣府卫总兵岳峰久掌兵权,部曲私附,今大同卫新破,宜换帅以安边圉,臣荐辽东都司赵能代之。39; 渊厉声驳曰:39; 岳峰斩北元使者、裂劝降书,忠节昭然,若无故易帅,恐寒边军之心!39; 二人争执三刻,引群臣附议,或左或右,殿内哗然。帝始终默然,仅于案头批注《边镇图》,至散宴未发一言。时人窃议,帝之沉默,盖疑岳峰而未决也。34;
     文华殿里烛摇红,水晶帘外雪初融。
     玉盏斜倾驼峰腻,金盘高垒炙羊浓。
     独缺边关征戍将,铁甲犹寒宣府东。
     偏多朝阙是非风,换帅议生满座讧。
     凤笙才歇羯鼓急,刀兵语杂管弦中。
     琥珀杯空人未醉,谢郎拍栏气填胸。
     谁识君王宴罢后,案头犹压岳侯功。
     旧折堆里寻征西,朱笔悬而墨未浓。
     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文华殿,檐角的琉璃灯映着漫天飞雪,雪粒打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像无数细碎的玉屑在叩门。鎏金铜炉里燃着西域进贡的安息香,三股烟缕顺着龙纹梁柱盘旋而上,在藻井处凝成一团薄雾,与殿外飘入的雪气撞个满怀,散出清冽中带着馥郁的异香。
     萧桓坐在紫檀木御座上,明黄色龙袍的十二章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 —— 日月星辰纹的金线绣得极密,晃动间仿佛真有光影流转。他左手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白玉带钩,边缘已被摩挲得温润。目光扫过阶下的群臣时,他的视线在每个人的朝服补子上稍作停留:李嵩的仙鹤补子沾着些许酒渍,谢渊的狮子补子袖口处洇着暗红 —— 那是药膏混着血的颜色。这目光像在清点棋盘上的棋子,却迟迟未落定在哪一颗。
     他端起白玉酒杯,杯壁薄如蝉翼,映得烛火在酒液里碎成点点金鳞。一片朱砂梅的花瓣浮在酒面,是李德全半个时辰前让人从御花园折来的,花瓣边缘还带着冰晶,浸在温热的酒里慢慢舒展,像团将融未融的雪。34;今日是上元,34; 萧桓的声音比殿外的雪更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34;不谈边事,只说家常。34;
     话虽如此,李嵩的目光却总往兵部尚书的席位瞟。他的手指在象牙箸上绕着圈,那箸尾刻着的 34;文渊阁34; 小印被摩挲得发亮。谢渊的朝服袖口缠着半旧的青布,药膏从布里渗出来,在深蓝的缎面上洇出浅黄的痕 —— 那是三日前在金水桥被缇骑用铁棍打伤的旧伤,此刻正随着他握杯的动作隐隐作痛。他捧着酒杯出神,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殿外的风雪都凝在他紧锁的眉峰里,化作化不开的霜。
     宴席上的驼峰羹冒着热气,银匙探进去时,能看见碗底沉着的枸杞与桂圆,甜香混着肉香漫开来。旁边银盘里的炙羊肉油光发亮,撒着的孜然粒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可满殿官员谁都没心思细品。坐在末席的户部主事偷偷用帕子擦着汗,他今早刚核过宣府卫的粮账,镇刑司送来的册子与边军报的数目差着三千石,此刻正怕被李嵩点名问话。
     李德全站在殿角的铜鹤灯旁,看似打哈欠,眼角的余光却没离开李嵩。他袖中藏着今早李嵩递的密折,折子里 34;岳峰在宣府卫私练死士三千,玄夜卫旧部多归其麾下34; 的字句,此刻正像烙铁般烫着他的掌心。阶下的自鸣钟 34;当34; 地敲了一声,惊得檐外的雪粒落得更急,李嵩终于放下象牙箸,杯底与案几相撞的轻响,在这寂静里竟像投了块石头。
     34;谢尚书,34; 李嵩突然打破沉默,象牙箸在青瓷碗沿轻轻一磕,34;叮34; 的脆响像冰棱坠地,划破殿内的死寂。他夹起一块蜜饯,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山楂的酸气混着安息香漫开来:34;听闻宣府卫送来的军报,说岳总兵斩了北元使者?34;
     谢渊抬眼时,烛火在他瞳孔里跳了跳,像被风吹动的火星。他搁在案上的手指猛地收紧,缠在袖口的青布被攥出褶皱,药膏渗出的浅黄色晕开些许:34;是,岳峰还裂了劝降书。34; 他刻意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34;他说 39; 大吴将士断不与北元为伍 39;,当场用佩刀劈了狼皮函,连玄狐裘都让亲兵用矛挑在辕门示众。34; 放下酒杯时,杯底与案几相撞的声响在殿内荡开,震得案上的银匙轻轻颤动,34;臣已将此事详奏,恳请圣上嘉奖,以励边军士气 —— 此刻的宣府卫,最缺的就是这口气。34;
     李嵩轻笑一声,袍袖扫过案上的蜜饯碟,几颗金橘脯滚落在地。他弯腰去捡时,貂皮袄的下摆扫过靴面,露出里面金线绣的 34;首辅34; 字样:34;嘉奖?依老臣看,怕是要查。34; 他转向萧桓,原本带笑的脸突然绷紧,眼角的皱纹里积着寒意:34;北元使者为何独独找岳峰?为何偏在大同卫破城后送信?这其中恐有蹊跷。34; 他捻着胡须的手指突然停住,34;老臣记得,元兴帝时也先祖父曾遣使诈降,若非当时总兵警觉,险些丢了开平卫。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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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桓的手指在御座扶手上摩挲,那里刻着元兴帝亲题的 34;守正34; 二字,笔画凹槽里积着经年的香灰。他想起前日李德全呈上的密报,宣纸上 34;岳峰与玄夜卫旧部沈毅三日一密会34; 的墨迹还带着未干的潮意,又想起谢渊雪夜跪宫门时,额头的血在金砖上洇开的形状,像朵被踩烂的红梅。喉结轻轻滚了滚,他端起酒杯遮住半张脸:34;先不说这个,喝酒。34;
     歌舞伎的《霓裳羽衣舞》正跳至高潮,领舞的舞伎甩出水袖,绛红色的绫罗扫过李嵩的案角,带起一阵香风。李嵩的亲信、礼部侍郎王显突然出列,朝服的前襟沾着酒渍,像是匆忙起身时碰翻了杯盏。他捧着朝笏的手微微发颤,象牙笏板上的汗渍洇出浅痕:34;陛下,臣有一事不明。34; 他偷瞥了眼李嵩,声音细得像蚊蚋,34;宣府卫乃北疆重镇,岳总兵镇守十载,为何近来边报频传,一会说 39; 斩使拒降 39;,一会说 39; 缺粮断饷 39;?莫非......34;
     34;莫非什么?34; 谢渊猛地起身,腰间的玉带撞在案角,34;当啷34; 一声震得酒壶摇晃,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淌下来,在案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往前半步,朝服的下摆扫过王显的靴尖:34;王侍郎是说岳峰故意制造事端?34; 他指着殿外的风雪,声音陡然拔高,惊得檐角的琉璃灯轻轻摇晃,34;你可知大同卫的弟兄冻毙在城楼上时,手里还攥着没织完的毛袜?那些毛袜是百姓连夜赶织的,棉线里还缠着芦花!岳峰斩使拒降,是为了告诉北元,我大吴还有骨气,不是任人啃噬的肥肉!34;
     王显被他吼得后退半步,朝笏差点脱手。李嵩忙打圆场,抬手示意舞伎退下,殿内的丝竹声戛然而止:34;谢尚书息怒,王侍郎也是忧心边事。34; 他话锋一转,端起酒杯对着萧桓遥遥一敬,酒液里的梅花瓣早已沉底,34;说起来,岳峰在宣府卫待了十年,也该换个地方歇歇了。老臣看辽东都司赵能忠勇可嘉,去年在抚顺卫击退过兀良哈,不如调他去宣府卫,让岳峰回来......34;
     34;不可!34; 谢渊的声音撞在梁柱上,回音嗡嗡作响。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袖口的青布已被药膏浸透,显出底下暗红的血痕:34;岳峰熟悉宣府卫的地形,哪里有暗哨,哪里能藏兵,他闭着眼都能说出来!赵能虽勇,却是辽东的将,宣府卫的风沙能迷得他找不着北!这时候换帅,如同自毁长城 —— 陛下,大同卫的教训还不够吗?34;
     萧桓突然放下酒杯,酒液溅在龙袍前襟,像朵暗红的梅,在十二章纹的星辰间格外刺眼。他捏着杯耳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突出:34;李德全,34;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冰投进滚油,让殿内瞬间安静,连檐外的风雪声都清晰可闻,34;宣府卫的军粮,还能撑多久?34;
     李德全忙躬身,腰间的玉带扣 34;咔34; 地撞上袍角的玉坠。他垂着眼帘,睫毛上仿佛凝着霜:34;回陛下,镇刑司刚报,说上月运去的粮草,在居庸关被雪耽搁了。34; 膝盖弯到一半时,眼角飞快地瞟了眼李嵩,见对方微微颔首,才继续说道,34;驼队陷在雪窝里,冻毙了三匹骆驼,估计...... 还能撑半月。34;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谢渊猛地拍案,案上的银盘被震得跳起,炙羊肉上的孜然粒撒了满地。他从袖中掏出张纸条,纸边卷着毛边,显然被反复摩挲过:34;一派胡言!34; 纸条上的水纹印在烛火下若隐若现,是玄夜卫特有的暗记,34;臣昨日收到玄夜卫线人密报,说粮草早过了居庸关,是镇刑司的缇骑故意卸在古北驿的草料场!34; 他将纸条往前一递,指尖因愤怒而颤抖,34;这上面写着卸粮的时辰,还有缇骑头领刘显的签字画押 —— 圣上若不信,可传古北驿的驿丞对质!34;
     李嵩的脸色沉了沉,袍袖下的手紧紧攥住,指节捏得发白。他往前两步,朝萧桓深深一揖,袍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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