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吴史?食货志》载：34; 德佑三十三年正月廿三，帝准岳峰所请，命大同卫指挥使赵谦督运粮草五千石，自云中启运，援宁武关。按《军卫法》，凡边饷转运，需朔州卫遣兵护持，风宪司置勘合沿途核验。
行至朔州黑风口，夜三更，忽有蒙面人百余骑劫粮。皆披玄甲，佩镇刑司制式长刀，发‘透骨钉伤护粮卒十七人。粮车五十辆一夜失踪，唯遗辙痕深尺许，沿驿道向京畿延伸。
朔州卫指挥使孙谦晨时勘现场，慑于镇刑司威势，伪报‘北元游骑袭扰，粮车焚尽。风宪司御史谢渊疑其不实，亲率吏卒复勘，于榛莽中得玄铁令牌半枚，刻‘缇骑营三字，与李嵩府中旧物同范；又验护粮卒伤口，创痕皆合‘透骨钉形制 —— 此钉唯镇刑司缇骑佩用。
时宁武关军民嗷嗷待哺，此劫直断边镇生路。谢渊疏奏‘劫者非北元，乃内贼，帝令玄夜卫沈炼协查，然镇刑司百般阻挠，案牍屡遭篡改，终成悬案。34;
黑风卷地裂冰痕，五千粮草一夜焚。
谁把刀光藏驿路，敢教边卒泣寒云
五千粮草连车焚，烈焰冲霄照夜分。
残烬堆中见刀痕，驿路萧萧绝行人。
谁将利刃藏榛莽，敢向军储动斧斤。
劫火初收寒雾紧，边营嗷嗷断炊晨。
瘦卒扶疮望乡哭，甲上霜凝泪作尘。
岂知关塞肠断处，尚有奸徒笑隐身。
黑风不解孤臣恨，吹落哀笳满塞垣。
黑风夜啸，裂地坼冰，朔州驿路积尸横。德佑三十三年正月廿三，转运司五千石粮草屯于朔州西仓，三更忽燃烈焰，火光映彻寒云，百里可见。守卒百廿人，尽遭屠戮，尸身皆被削去左耳 —— 此乃北元 34;苍狼卫34; 标记，然玄夜卫勘验现场，见死者甲胄多为钝器所破，非北元惯使弯刀之痕。
仓廪焦土中，寻得半枚铜符，上刻 34;大同卫34; 篆文，与王显麾下亲兵所持符契相合。风宪司查驿路簿记，前夜有 34;镇刑司缇骑34; 借宿西仓左近客栈，五更即去，马蹄印中掺有仓米碎屑。
边卒闻粮焚，聚于关下哭嚎。周毅部哨探自朔州还，带归一残帛，乃粮官临死所书：34;蒙面人操京师口音，言 39; 此粮本就不该到宁武 39;34;。谢渊执帛上朝，与李嵩当廷争执：34;缇骑借宿，粮草即焚，天下有此巧合？34; 李嵩斥曰：34;谢御史欲攀诬中枢，莫非与北元暗通？34; 语未落，殿外风雪骤起，似应边卒寒云之泣。
朔风裹着雪粒抽打朔州城楼，孙谦望着黑风口方向的浓烟，指节在垛口上掐出红痕。墙砖上凝结的冰棱被他攥得咯吱作响，昨夜三更接到的玄夜卫密报还揣在怀里，34;粮车过界，慎防意外34; 八个字已被汗渍洇得发皱。他亲率三百骑兵迎护，刚入山口就撞见二十余骑蒙面人，玄甲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 那甲片接缝处的云纹，分明是镇刑司缇骑特有的规制。为首者挥刀劈断粮车绳索时，他瞥见对方靴底沾着青灰，与崇文坊新铺的石板灰分毫不差。
34;大人，真要报 39; 北元袭扰 39;？34; 亲卫赵勇的甲胄还在淌血，左臂被刀锋划开的口子冻成紫黑色，结了层暗红的冰壳。他从雪地里拾起枚暗器，铁镞三棱带倒钩，34;这是 39; 透骨钉 39;，镇刑司缇骑的独门家伙！北元人哪会用这个？34; 孙谦猛地转身，掌掴在他脸上，雪沫子从牙缝里喷出来：34;闭嘴！北元人学用汉家暗器，有何稀奇？34; 他摸出块碎银塞进赵勇手里，指腹压着对方伤口：34;让弟兄们把刀伤都改成箭伤，谁漏了口风，全家流放三千里 —— 包括你那在阳和卫当差的弟弟。34;
粮车劫案的塘报送抵京师时，岳峰正在会同馆用麦饼蘸雪水充饥。窗棂上的冰花映着他鬓角的白霜，倒像生了层白毛。沈炼踹开房门时，他正对着半截粮车轴发呆 —— 那是孙谦派心腹送来的，轴端刻着个 34;嵩34; 字，是李嵩府中器物特有的记号，去年冬他在兵部见过同款粮车账簿。34;朔州卫的塘报说 39; 北元劫粮 39;，34; 沈炼将塘报拍在案上，墨迹被雪水洇开，34;可风宪司的人在黑风口捡到这个。34; 他摊开手掌，是枚玄铁令牌，刻着 34;镇刑司缇骑营34; 六字，边缘有新崩的缺口，像是劈砍粮车时崩的。
岳峰的指腹抚过令牌缺口，突然想起永熙十二年，李嵩任大同卫巡按时，私调军粮填补亏空，用的就是这种令牌。34;他要断宁武关的活路。34; 他把麦饼狠狠砸在地上，碎屑混着雪泥溅起，34;五千石粮够关城撑到开春，没了粮，周毅只能降 —— 到时候 39; 通敌 39; 的罪名，就再也摘不掉了。34; 沈炼突然按住他的肩，门外传来李府管家的咳嗽声，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在雪地里咯吱作响：34;岳将军，李大人请您去府中议事，说有 39; 宁武关的好消息 39;。34;
李嵩的书房燃着龙涎香，烟缕缠着案上的《朔方舆图》盘旋，将 34;黑风口34; 三个字绕得密不透风。见岳峰进来，他亲自斟茶，茶盏在托盘上转了三圈，盏底的 34;御赐34; 二字始终对着自己：34;岳将军可知，朔州劫粮的蒙面人，用的是你旧部的战法？34; 岳峰猛地攥紧拳头，茶盏在掌心捏出裂纹，茶水顺着指缝流进袖中，打湿了家族誓书的边角：34;李大人是说，我岳家旧部通敌？34; 李嵩笑出声，指节叩向舆图上的 34;黑风口34;：34;不敢。只是风闻，周毅的亲弟周泰，上月从宁武关逃到朔州，恰在黑风口附近露面。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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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谢渊带着风宪司的卷宗闯进来，羊皮纸卷 34;啪34; 地砸在茶案上，溅起的茶水打湿了李嵩的袍角。卷宗里是镇刑司的兵器账 —— 德佑三十三年正月，出库二十柄长刀、五十枚透骨钉，领用人署名 34;李福34;。34;孙谦说蒙面人用的就是这些，34; 谢渊的目光像刀，剜向李嵩，手背青筋暴起，34;而李福昨夜离京，去向正是朔州！34; 李嵩突然掀翻茶案，碎瓷片割破谢渊的手背，血珠滴在兵器账上：34;谢渊！你敢诬陷朝廷命官？风宪司查案，何时轮到私闯大臣府邸？34;
争吵声惊动了路过的萧桓，御驾临时驻跸李府偏厅。孙谦的塘报、镇刑司的兵器账、玄铁令牌依次摆在案上，萧桓的指尖在粮车轴记上停了停 —— 那字刻得极深，是用镇刑司特制的刻刀凿的，去年他在李嵩进献的贺礼上见过同款刻痕。34;孙谦为何谎报军情？34; 他突然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案上的暖炉盖被指尖拧得发烫。李德全立刻尖声接话：34;陛下，孙谦定是怕担护粮不力之罪，才谎称北元 —— 说不定，是与岳将军串通好了！34;
34;陛下！34; 谢渊的血滴在卷宗上，晕成红梅状，34;朔州卫的士兵伤口可验！若真是北元劫粮，为何没有一具蒙古兵的尸体？五千石粮，至
第499章 瘦卒扶疮望乡哭，甲上霜凝泪作尘[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