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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谁把军情藏纸底,忍教忠魂泣月寒[1/2页]

玄桢记 青灯轻剑斩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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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吴史?边防志》载:34;德佑三十三年秋七月庚午,北元太师也先悉起漠南之众,号三万骑,卷甲疾趋,围阳曲卫。守将张辅、李进、王忠誓与城共存,督士民婴城拒战,凡七日。矢尽则短兵接,城堞崩者三,皆以血肉补之。至甲戌日,西北角楼陷,三将犹率残卒巷战,身被数十创,力竭而死。军民殉难者逾五千,尸积与城墙齐。其塘报由驿卒负创突围,凡十五日方达京师,镇刑司掌印太监李德全得之,谓其 39; 语涉怨望 39;,削去 39; 粮尽援绝 39; 四字,易以 39; 北元势众,力不能支 39;,钤印覆奏。34;
     烽烟突锁雁门关,一夕城崩骨积山。
     谁把军情藏纸底,忍教忠魂泣月寒。
     胡骑三万临城下,矢石空抛血染鞍。
     张李王三皆死战,弓摧矢尽刃犹殚。
     七封血奏沉烟驿,镇刑司里烛影残。
     删却饥寒留力竭,朱批篡改墨痕斑。
     腐鼠窃仓空廪庾,炊骨难言士胆寒。
     至今磷火萦颓堞,犹向青史诉屈蟠。
     烽烟骤锁雁门,朔风裂地,断旆横竿。雁门秋草,血渍斑斑;阳曲城头,月色惨惨。黑云压堞,胡笳夜咽于城台。北元三万控弦,蚁附攻城,矢石雹落,半空飞洒。
     张公按剑登陴,目眦尽裂,骂贼不休;李侯提刀突阵,身被七创,犹战不止;王将军血染征袍,三日绝粒,仍倚堞死守。仓廪空悬,仅余鼠窃之粮;炊骨易子,惨状不忍笔书。
     七封血奏,叩阙求援,驿路迢迢,竟隔鬼门。镇刑司内,残烛如豆,吏胥篡改文书,尽删 “饥寒” 之语。青简所录,唯书 “胡势猖獗”,不及 “援绝” 一字。
     城崩之日,哭声震野,五千忠魂,同烬骨殖。至今夜分,城根鬼哭,犹怨中枢信息之昏。纸底军情,轻如鸿毛,怎抵泉台万点冤魂?
     阳曲卫陷落的塘报抵达文华殿时,萧桓正翻着永熙帝御笔的《边镇防务录》。殿内的地龙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他眉宇间的寒意,烛火在泛黄的纸页上跳动,将 34;阳曲卫控扼雁门,为云中咽喉34; 的朱批映得发红 —— 那是永熙帝晚年染病时所书,笔锋虽颤,却字字如钉。塘报在御案上摊着,粗麻纸边缘卷着焦痕,34;城破34; 二字被洇得发皱,暗红的渍痕里混着半干涸的血,是送报兵在尸堆里爬出时,咬碎舌尖写就的,墨迹里还嵌着些微碎骨渣。
     34;北元倾巢而出,非阳曲卫之过。34; 李嵩出列时,朝服的玉带勒得太紧,衬得他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刻意避开塘报上的血痕,指尖在朝服下摆上反复摩挲:34;张辅等将虽死,然杀伤北元千余,已算尽职。34; 谢渊突然冷笑,袖中甩出的阳曲卫急报抄本带着风,34;啪34; 地拍在金砖上,纸页间露出驿卒的朱批 34;七月初三巳时到镇刑司,李公公令 39; 压39;34;。34;李大人忘了?34; 谢渊的指节叩着抄本上的褶皱,34;这是第七封请援信!风宪司查得,前六封都压在镇刑司库房,管库的老吏说,李德全亲批 39; 阳曲卫小题大做,扰攘圣听 39;!34;
     李德全尖声打断时,袖口沾着的龙涎香粉簌簌往下掉:34;谢御史血口喷人!镇刑司掌天下文书流转,边地急报每日数十封,迟送几日也是常情 —— 难道要因这点微末小事,怪罪朝廷中枢调度?34; 他说着往萧桓身边凑,袍角扫过御案,带落的茶盏在金砖上砸得粉碎,青瓷碎片溅起时,恰有一片弹在塘报的 34;死34; 字上,像在给阳曲卫的五千亡魂敲丧钟。萧桓盯着那片碎片,突然想起永熙帝曾说 34;塘报里的每个字,都是边军的命34;,喉结滚了滚,终是没说出话。
     岳峰在宣府接到消息时,正对着阳曲卫的布防图发呆。图是十年前的旧物,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用朱砂标着的 34;瓮城粮仓34; 早已褪色,却是他亲手所画 —— 那年张辅还是个校尉,光着膀子帮他和泥,拍着胸脯说 34;岳将军放心,这粮仓能存三年粮,就算北元来十万,也能守到天荒地老34;。此刻信使跪在帐外,甲胄上的血冻成了冰碴,呈上的布条是从张辅尸身怀里掏的,粗麻布被刀劈开个口子,血字 34;粮尽34; 二字笔画抖得像风中残烛,末尾的墨点拖得老长,是笔掉在地上前最后的挣扎。
     34;将军,要不要奏请陛下彻查?34; 亲卫赵武的甲胄还沾着巡逻的霜,说话时牙齿打颤 —— 不是冷的,是气的。他猛地扯开帐角,露出外面堆着的文书:34;阳曲卫的粮饷按例该月初到,可镇刑司转拨的文书,至今没见影子!上个月派去催粮的小兵回来,说镇刑司督导员王显把他打了,骂 39; 边军饿不死就该谢恩 39;!34; 岳峰突然攥紧布防图,纸角被捏出裂纹,图上张辅当年按的指印还隐约可见。34;查?34; 他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34;李嵩现在正等着我出头,好扣个 39; 借失城攻讦朝臣 39; 的罪名。34; 他想起朔州劫粮案后,李嵩在边镇安插的 34;镇刑司督导员34;—— 每个卫所都有,带着玄铁令牌,能随时查核军粮、调阅布防图,上个月大同卫指挥使只因顶撞了督导员,就被参个 34;抗命不遵34;,至今关在诏狱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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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炼带着玄夜卫潜入阳曲卫废墟时,腐尸的气味能呛出眼泪。城墙上的箭镞多是旧物,有的甚至生了锈 —— 永熙朝规定 34;边军箭矢三年一换34;,可阳曲卫库房的账册显示,近五年只领过两次,还都是被镇刑司挑剩下的残次品。
     34;大人你看这个。34; 赵九从瓦砾里刨出块令牌,是镇刑司的 34;督导令牌34;,背面刻着 34;王34; 字。沈炼认出这是镇刑司千户王显的私章,去年朔州劫粮案里,正是此人伪造的 34;北元袭扰34; 文书。34;王显上个月还在阳曲卫 39; 巡查 39;,34; 沈炼用刀刮去令牌上的血垢,34;账册上记着他领走了三十副新甲,说是 39; 调往宣府 39;,可宣府根本没收到。34;
     谢渊在风宪司的档案室里翻了三日,终于找到阳曲卫守将的履历。张辅曾是永熙帝亲选的 34;忠勇校尉34;,五年前因弹劾大同卫指挥使克扣军粮,被李嵩贬到阳曲卫;李进的父亲是战死开平的百户,他在奏疏里写过 34;愿继父志,死保边疆34;;王忠更曾在阳和卫随岳峰抗敌,箭伤至今留着疤。
     34;这三人,都是李嵩眼里的 39; 刺头 39;。34; 谢渊指着履历上的批注,34;张辅的考评里写着 39; 刚愎自用 39;,李进被注 39; 结党营私 39;,王忠干脆标了 39; 不堪大用 39;—— 全是镇刑司的手笔。34;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王显的堂弟王贵在酒肆里吹嘘:34;阳曲卫那帮傻子,还等着朝廷救呢,咱家哥哥早把粮道断了。34;
     朝堂上,李嵩正抖着那卷 34;阳曲卫军备清单34;,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黄麻纸被他捏出褶皱,上面 34;弓三百张、箭五千支34; 的朱批刺得人眼疼 —— 那是镇刑司上月刚造的假账,墨迹还带着松烟的新气。34;诸位请看,34; 他声音发飘,却刻意扬高了调门,34;此等军备,足可守御七日!城破定是守将贪生怕死,临阵怯战!34;
     谢渊突然将一本账册摔在他面前,牛皮封面 34;阳曲卫库房实录34; 七个字被血渍洇得发黑。34;李大人不妨细看!34; 他指着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朱砂画着无数叉号,34;这是玄夜卫从废墟里刨出的真账:弓仅五十张可用,三张断了弦,十七张脱了漆;箭不足千支,半数是断羽残镞!34; 他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殿中诸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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