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上面不仅有赵奎的私章，还有商队管事的画押，墨迹浓淡相宜，34;三千件冬衣按市价卖给英国公府，得银五千两，其中三成送进了镇刑司，李德全的账房有明确记录，一笔一笔，清清楚楚！34;
萧桓捏着鸽信，指尖泛白，信纸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他认得那笔迹，确是李嵩的，当年批改太子太傅的奏折时，李嵩就爱在句末点上那么一个浓墨点；但赵奎是永熙帝留下的旧部，从百户一步步做到总兵，素来恭顺，从未有过差池。34;赵奎，34;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34;你且说，为何拒调兵？34;
赵奎抖着嗓子回话，声音细若蚊蝇，需侧耳才能听清：34;臣... 臣实是怕京营一动，京师空虚，北元若分兵偷袭... 臣万死难辞其咎啊。34; 他偷瞄李嵩，见对方微微点头，像是得了鼓励，又道，34;何况宁武关尚有岳都督旧部，个个英勇善战，未必不能支撑些时日......34;
二月初七，宁武关的告急文书第三次送到御前，信纸边缘磨损严重，显然是经过了重重传递，信末有周诚的血指印，红得发黑，几乎要穿透纸背：34;士兵已食马革三日，外城全破，尸堆成山，臣率残部守内城，箭矢将尽，最多撑三日。34; 岳峰捧着文书跪在文华殿外，雪花落在他的白发上，融化成水，顺着鬓角流下，像是在哭泣 —— 三日夜未眠，他鬓角竟添了霜色，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谢渊在偏殿找到萧桓时，皇帝正对着一幅《北征图》发呆，图上描绘着元兴帝萧珏北征的壮阔场景，笔触苍劲，皇帝的指尖在图上士兵的面容上轻轻划过。那是元兴帝萧珏亲征时的画作，上面题着 34;兵贵神速，岂容迁延34;，字迹力透纸背。34;陛下，34; 谢渊轻声道，生怕惊扰了皇帝，34;京营左哨营指挥使是偏关旧部，他今早托人递来密报，赵奎昨夜召集各营千总在中军帐议事，下令 39; 凡岳峰调令，一概不接，违令者斩 39;。34;
萧桓突然起身，将图卷重重摔在案上，宣纸发出一声脆响，34;传旨！34; 他抓起朱笔，笔尖在调兵勘合上悬停片刻，终是落下，补写 34;如朕亲临34; 四字，墨色比原先的朱批深了几分，34;让岳峰持此勘合，掌京营兵权三日，若三日内不能解围，朕... 朕再治他的罪！34;
岳峰接旨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那明黄的圣旨捏碎。他策马奔京营，马蹄踏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哒哒的脆响，却见赵奎率副将们跪在辕门内，个个解了佩刀，刀身插在雪地里，刀柄朝上，像是在示威：34;臣等不敢抗旨，但京营将士只认手诏，不认勘合补字，这是营中规矩，还请都督体谅。34; 副将们跟着齐声高喊：34;请陛下赐手诏！34; 声音震得树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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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卷着喊声掠过营墙，带着刺骨的寒意。岳峰望着那些甲胄光鲜的士兵，他们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忽然明白 —— 他们不是不认勘合，是不认他这个从边关来的将领。李嵩和张懋早已把 34;岳峰要夺京营34; 的流言传遍军营，添油加醋，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些拱卫京师、养尊处优的士兵，怎会信一个满身风霜、还背着 34;通敌34; 嫌疑的边将？
他勒转马头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奎偷偷给副将使了个眼色，那副将袖口露出半枚英国公府的玉佩，碧绿的颜色在白雪映衬下格外扎眼。营内的刁斗声传来，一下下敲在心上，沉重而缓慢，像在数着宁武关剩下的时辰，每一声都让人心头发紧。
二月初九黎明，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宁武关内城的鼓声突然停了，那持续了数日的、鼓舞士气的鼓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岳峰站在京营辕门外，靴子早已冻在雪地里，听见玄夜卫快马带来的消息，那名缇骑翻身下马时几乎栽倒，声音带着哭腔：34;周将军战死了，身中七箭，内城破了一半......34;
岳峰猛地拔出佩刀，刀鞘 34;哐当34; 一声砸在赵奎面前的雪地上，积雪四溅：34;今日我岳峰抗旨也要调兵！宁武关的弟兄们在流血，我们不能在这儿等死！34;
就在此时，谢渊捧着明黄手诏奔来，跑得气喘吁吁，袍角沾满泥浆，诏书上的墨汁还带着体温，显然是刚写就：34;陛下昨夜亲书！整整写了三遍，才满意！34; 赵奎见了手诏上鲜红的玉玺印记，那印记盖得端端正正，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岳峰接过手诏，高高举起，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手诏上，金光耀眼，他转身对京营士兵喊道：34;宁武关的弟兄在啃马革，你们的冬衣却在勋贵仓库里发霉！敢跟我去的，随我冲！为了边关的弟兄，为了大吴的河山！34;
左哨营先动了，指挥使高举长枪，枪尖直指苍穹：34;俺们是偏关旧部，跟着都督出生入死，信得过都督！跟他走！34; 接着是右哨营，越来越多的士兵拔出刀，甲胄碰撞声震得积雪簌簌掉落，汇成一股洪流。赵奎瘫坐在雪地里，望着岳峰的背影，忽然明白 —— 他守住了勋贵的嘱托，却丢了军心，那些士兵的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三日后，岳峰解宁武关之围的消息传到京师，快马进城门时，马蹄声惊动了整条街的百姓。谢渊在风宪司翻到新账册，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记着赵奎给李嵩的谢礼：34;京营观望三日，得银万两，分与各副将若干。34; 他望着窗外的阳光，那阳光明明很暖，却照不透那些藏在朱门后的阴影，心里一阵发冷。
片尾
《大吴史?京营志》续载：34; 岳峰终得京营兵，三日解宁武围。然赵奎仅以 39; 延误军机 39; 贬戍宣府，李嵩、张懋未受波及，依旧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京营将士私下议论 39; 宁守京师，不援边关 39;，人心涣散，士气益衰。
德佑三十二年暮春，风宪司查得京营历年被截留粮饷达十万石，皆流入勋贵私库，账目清晰，证据确凿。谢渊固请彻查，萧桓以 39; 边事方平，不宜兴大狱 39; 为由搁置，只将京营调兵权收归兵部，五军都督府勘合自此形同虚设，成了一纸空文。34;
卷尾
《大吴史?论》曰：34; 京营观望，非赵奎一人之过也。勋贵假 39; 拱卫京师 39; 之名，行 39; 掣肘边军 39; 之实，将私利置于国家安危之上；赵奎恃 39; 无诏不调 39; 之律，成 39; 拥兵自重 39; 之私，罔顾边关将士生死；萧桓惑 39; 权臣干政 39; 之惧，失 39; 当机立断 39; 之明，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夫京营者，国之爪牙也。爪牙为私权所制，则边关之患必生；中枢为勋贵所扰，则将士之心必寒。岳峰虽得手诏，然三日之迟，足以丧千军之命，多少忠魂埋骨他乡；赵奎虽遭贬谪，而万两之贿，已显吏治之腐，贪腐之风难以遏制。
观此役，非北元之强难敌，实内患之烈难除。京营辕门的积雪终会消融，檐角的冰棱也会化作春水，但将士心头的寒意，却因这场观望，结成像宁武关城墙般厚重的冰 —— 待下次烽烟再起，谁还肯为这迟疑的朝廷，举起冻裂的刀？谁还愿为这腐朽的朝堂，洒下滚烫的血？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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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谁把金阶私语密，边关血渍已凝痕[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