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忽然将一卷卷宗拍在中央案上,纸页散开露出粮商的供词:34;大同府粮商王顺供称,去年腊月曾接户部密令,将三千石军粮转售英国公府,价银入了 39; 内库预备金 39;。这 39; 预备金 39; 在《大吴会典》中并无记载,张大人可否解释?34;
大理寺卿周镗刚要开口,袖中突然掉出一张字条,墨迹洇透纸背:34;家眷安好34;。他慌忙将字条塞进靴筒,咳了两声:34;粮商供词恐有不实,需再行核查。34; 谢渊瞥见他发抖的指尖,忽然明白 —— 三法司的门槛外,镇刑司的马队正嚼着草料。
暮色漫进公署时,沈峰带着玄夜卫送来卷宗,封皮盖着 34;诏狱署封存34; 的朱印:34;这是阳和卫粮库的入库记录,与户部账册差了两千石。34; 张懋立刻起身:34;此乃伪证!诏狱署怎会有边地文书?34; 沈峰掀开卷宗,露出骑缝处的玄夜卫印记:34;德佑二十八年,先帝令玄夜卫监边库,此乃铁证。34;
堂内死寂,艾草烟在横梁下凝成漩涡。谢渊望着张懋发白的鬓角,忽然想起昨夜风宪司衙门前的黑影 —— 那人身形与镇刑司掌刑千户无二,手里攥着的麻绳还沾着泥。
六、证人口供
第七日会审,粮商王顺被玄夜卫押上堂。他的棉袍沾着草料,左额的淤青肿得老高,34;小人... 小人确实转售过军粮。34; 张懋猛地拍案:34;大胆刁民!竟敢诬陷朝廷命官!34; 王顺浑身一颤,眼神瞟向堂外 —— 那里站着个穿锦袍的仆役,正用手指在颈间比划。
34;去年腊月十三,34; 谢渊突然念出日期,声音掷地有声,34;英国公府管事李三到粮栈,持户部半印勘合,说 39; 张大人有令,粮款直接缴司钥库 39;。这是李三留下的收条,上面的墨痕与户部账房的笔锋一致。34; 他将收条推到王顺面前,34;你若敢翻供,玄夜卫自会去你老家查抄 —— 听说你儿子正在太学读书?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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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的喉结滚了两滚,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后背的鞭痕:34;是镇刑司的人打我!他们说若不认 39; 被岳峰胁迫 39;,就断我儿子的腿!34; 沈峰突然掀开王顺的袖口,腕间赫然有圈勒痕:34;昨夜缇骑将他从诏狱署后门拖走,这是麻绳留下的痕迹。34;
李绅的银箸 34;当啷34; 落地。他望着张懋袖中露出的镇刑司令牌,想起今早李德全送来的 34;孝敬34;—— 一箱从阳和卫掠来的北珠,此刻正锁在自家地窖。大理寺卿周镗突然起身:34;此事... 需奏请陛下定夺。34;
七、旧部证言
岳峰的旧部、前宁武关粮秣官陈谦被传上堂时,右腿还拖着镣铐 —— 他因 34;账目不清34; 被镇刑司关押三月,膝盖上的冻疮已烂成窟窿。34;德佑三十年冬,34; 他咬着牙说,34;张尚书的侄子张诚来关城,说 39; 内库要补亏空 39;,拉走了五千石粮,只给了张白条。34;
谢渊展开白条,上面的 34;代支34; 二字确是张懋笔迹。张懋却冷笑:34;陈谦因贪墨军粮被革职,证词岂能作数?34; 陈谦突然扑向案前,镣铐在青砖上拖出火星:34;我贪的那点粮,够你给李公公买一根玉带吗?34;
镇刑司缇骑突然撞开堂门,领头的王振举着鎏金令牌:34;奉陛下口谕,陈谦乃钦犯,需押回镇刑司再审!34; 沈峰横刀拦住:34;三法司会审期间,非陛下手诏不得提人!34; 王振将令牌砸在地上:34;玄夜卫想抗旨?34;
谢渊望着门外突然聚集的禁军,忽然明白这是李嵩的后手 —— 借 34;抗旨34; 之名解散会审。他抓起案上的账册:34;今日若要提人,先踏过都察院的卷宗!34; 李绅与周镗对视一眼,竟缓缓站到谢渊身侧,棉袍下摆扫过满地狼藉的证物。
八、密信风波
会审暂停的第三日,沈峰在诏狱署墙角挖出个瓦罐,里面藏着张懋与李嵩的密信。34;宁武关粮饷可挪作 39; 东宫预备金 39;,34; 墨迹透过纸背,34;镇刑司已打点好库吏,只待三法司松口。34; 谢渊将信呈给萧桓时,御案上正摆着李德全的奏折:34;谢渊勾结玄夜卫,伪造密信构陷大臣。34;
萧桓捏着密信的指尖泛白,忽然想起永熙帝临终前的话:34;三法司是国之权衡,若权衡被人动了手脚,江山就会倾斜。34;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雪,34;传旨,让李嵩、张懋明日到文华殿对质。34;
当夜,镇刑司的火光照亮了半个京师。李德全指挥缇骑焚烧粮商账册,火星溅在 34;阳和卫34; 三字上,将纸页烧成蜷曲的黑蝶。突然有人喊 34;玄夜卫来了34;,他慌忙将半截账册塞进炭盆,却被沈峰一箭射穿手腕,箭杆上刻着 34;都察院监34; 的小字。
九、玉带为证
文华殿对质那日,谢渊捧着块玉带碎片跪在丹墀下。34;此乃从英国公府马夫处查获,34; 他举起碎片,上面的蟠螭纹缺了一角,34;与阳和卫粮库梁上的玉带残片严丝合缝。李公公去年腊月曾戴着同款玉带赴宴,席间说 39; 新得张尚书所赠好物 39;。34;
李嵩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张懋却突然大笑:34;谢大人竟用市井之物污蔑大臣!陛下可查《内库档》,此玉带乃元兴帝赐给英国公府,怎会出现在粮库?34; 谢渊突然转向萧桓:34;陛下,可查司钥库去年腊月的 39; 玉带修缮 39; 记录,李德全曾支银五百两,说是 39; 补缀蟠螭纹 39;。34;
李德全瘫在地上,发髻散了半边:34;是... 是张尚书让老奴收的,他说... 说用粮饷抵玉带钱...34; 话未说完就被李嵩打断:34;阉奴血口喷人!陛下明鉴!34; 萧桓望着案上的密信、玉带、账册,突然将朱笔掷在地上:34;查!司钥库、英国公府、户部粮库,一处也不许漏!34;
十、会审终章
三法司最终会审定谳那日,都察院的铜钟敲了十二下。刑部拟判:张懋 34;监守自盗34;,论斩;李嵩 34;通同作弊34;,革职抄家;李德全 34;干预司法34;,杖毙。谢渊却在奏本后添了句:34;边军粮饷亏空仍欠八万石,内库现存银一百二十万两,可暂支补垫。34;
萧桓朱批 34;准34; 字时,笔尖在纸上停顿三次。最终诏书传下:张懋改判流放岭南,李嵩降为南京户部侍郎,李德全罚俸三年。谢渊望着诏书,忽然想起阳和卫老兵的话:34;将军的骨头冻成冰坨,也没等来朝廷的粮。34;
三日后,岳峰在宁武关收到补发的粮饷,其中三成是灌铅的假银。他将假银熔铸成碑,刻上 34;饷银34; 二字,立在关城之下。风雪掠过碑面,似有无数亡魂在低语。
片尾
《大吴史?刑法志》载:34; 德佑三十二年秋,三法司会勘边军粮饷亏空案,论罪者二十三人,然首恶张懋、李嵩皆从轻发落。时人谓 39; 法不责贵,自古皆然 39;。
是岁冬,户部再奏 39; 内库银不足 39;,请加征边地赋税。岳峰在宁武关杀驿使,焚诏书,曰 39; 宁抗旨死,不刮民骨 39;。萧桓终未追责,唯令 39; 暂缓加征 39;。34;
卷尾
《大吴史?论》曰:34; 粮饷亏空一案,非独张懋、李嵩之罪,实系制度之弊。三法司虽有会勘之名,然镇刑司掣肘于内,勋贵施压于外,天子犹豫于上,纵有谢渊之忠、沈峰之勇,终难挽颓势。
夫边军之饷,国之命脉也。命脉为权臣所噬,法纪为私利所屈,民心为苛政所离,北境之失,早已定于朝堂之上。岳峰熔假银为碑,非怒银之假,实悲法之虚;谢渊持卷力争,非为一案之清,实图国本之固。
观此后十载,边地粮饷亏空愈甚,北元犯边日频。史家谓 39; 德佑之衰,始于粮饷 39;,信哉斯言。当律法沦为权贵手中之器,当忠良困于罗网之隙,纵有坚城利甲,亦难挡民心离散 —— 此非外敌能破,实由内朽而溃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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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谁把军名册中字,磨成刀笔问忠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