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34; 麻纸右下角画着个简化的令牌，正是镇刑司的随堂令样式。
正要押王庆回北镇抚司，镇刑司缇骑突然撞开库门，王振举着鎏金令牌横在门前，令牌背面的 34;德34; 字刻痕与雁门关案中的令牌如出一辙：34;李公公奉陛下口谕，司钥库案由镇刑司接管。34; 他夺过麻纸塞进嘴里嚼烂，冷笑道：34;王庆是岳峰安插在司钥库的细作，这纸是他故意伪造诬陷公公的。34; 沈峰按住腰间佩刀：34;有本事让王庆去御前对质！34; 王振皮笑肉不笑：34;恐怕不行 —— 王庆昨夜已被玄夜卫的人带走，说是 39; 要去诏狱录口供 39; 呢。34;
三日后，诏狱传来消息：王庆 34;暴病身亡34;。沈峰踹开牢门时，尸体已僵硬，指甲缝里嵌着些黄黑色的木屑 —— 诏狱的床榻都是青石所制，绝无木料。他顺着木屑的痕迹摸到隔壁废弃的木工房，房梁上挂着片撕碎的青麻纹纸，上面残留着 34;北元密约34; 四个字的残笔，纸边缘的水纹暗记与午门匿名书、司钥库失窃的桑皮纸完全吻合，连纸张厚度都分毫不差。更可疑的是，纸角沾着的朱砂粉末，经玄夜卫医官查验，与镇刑司令牌上的印泥成分一模一样。
流言像野草般疯长。京师百姓传言 34;岳峰要引北元入关34;，连宁武关的士兵也起了疑心。周诚拿着从关内传来的匿名书，手抖得厉害：34;都督，真有人说... 说您把火药卖给了北元。34;
岳峰望着关下的北元营帐，那里的篝火明明灭灭。他知道这是李嵩的毒计 —— 先造流言动摇军心，再趁乱夺他兵权。34;把所有将领叫来。34; 他吩咐，帐内很快聚齐二十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忧色。
34;我岳峰从军二十年，34; 岳峰猛地拔出佩刀，寒光在帐内烛火下一闪，刀刃稳稳抵在掌心。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结滚动着压下哽咽：34;从宣府小兵到宁武关都督，身上大小伤创七十二处，哪一处不是北元的箭、鞑靼的刀划的？34; 血珠顺着刀刃缓缓渗出，滴在青砖上绽开细小的红梅，34;若有半分通敌之心，就用这刀自证清白！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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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拍打窗纸，发出细碎的声响。游击将军周诚猛地跪倒，铁甲撞在地上哐当作响，他扯开袖口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 那是去年掩护岳峰撤退时被北元弯刀划的：34;都督！正月十五那日，末将与您在西箭楼修补冰墙，您左手被冰棱划开三寸长的口子，还是末将用烈酒给您冲的伤口，血染红了半块裹伤布！34; 他膝行两步，指着帐内二十余名将领，34;当时轮值的十二名弟兄都看见了，谁敢说半句虚言！34;
十六岁的王二狗挤在将领身后，冻裂的手紧紧攥着长枪，枪杆上还缠着他哥王大狗的旧绑带 —— 他哥去年战死在偏关，是岳峰亲手为他收的尸。34;都督别信那些鬼话！34;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鼻涕冻成了冰碴，34;俺哥临死前说，跟着都督打仗，死也值！那些匿名书定是京里奸臣写的，他们怕您打退北元，断了他们克扣军饷的财路！34; 帐内将士齐刷刷跪倒，甲胄碰撞声震得烛火剧烈摇晃，34;愿随都督死证清白！34;
谢渊在风宪司库房翻到那本旧账时，指尖都在发颤。账册封面的 34;元兴二十三年镇刑司密档34; 字样已褪色，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却在第七十三页记载着：34;用退墨汁仿燕王手书，墨中掺龟甲灰三钱、松烟五钱，三月后字迹自消，纸取司钥库桑皮纸，盖私刻小印为记。34; 墨迹虽已发暗，那 34;退墨汁34; 的配方却与匿名书的检测结果分毫不差 —— 前几日他命人刮下匿名书残片查验，果然在灰烬里找到细碎的龟甲粉末。
他抱着账册闯宫时，正撞见李嵩跪在丹墀下，朝服前襟沾着未干的茶渍。34;陛下，岳峰在宁武关已杀了三名质疑他的士兵！34; 李嵩的声音因急切而变调，手指着御座方向，34;这等动辄杀戮的边将，必是心虚！臣恳请陛下即刻召回岳峰，交镇刑司勘问！34;
34;陛下请看！34; 谢渊抢步上前，帐幔的流苏扫过他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将账册与匿名书抄本并排铺在御案上。桑皮纸的麻纹在日光下清晰可见，两处 34;龟甲灰退墨34; 的记载如出一辙，34;元兴二十三年，镇刑司伪造燕王萧珏书信构陷时，用的正是这种手法！账本上掌印太监刘永的朱批，与今日李德全在司钥库领纸的签押笔迹，连墨色晕染的弧度都一般无二！34; 他又呈上沈峰连夜送来的桑皮纸碎片，边缘还留着撕扯的毛边，34;这是从诏狱木工房梁上找到的，上面 39; 北元 39; 二字的笔锋，与匿名书 39; 卖粮资敌 39; 的笔法完全一致，皆是刻意模仿岳峰却露了怯的僵硬！34;
萧桓的指尖划过账册上 34;构陷燕王34; 四字，泛黄的纸页下仿佛能看见当年的血影。他忽然想起永熙帝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34;镇刑司的笔，比刀更狠。当年你三叔（指被废的襄王萧漓），就是被这退墨汁的书信送了命。34; 目光陡然转向李德全，声音冷得像关外的雪：34;正月十五，你在哪里？34;
李德全的貂帽檐抖落一片霜花，他慌忙叩首，额头撞在金砖上咚咚作响：34;回... 回陛下，奴婢在御膳房监工，给陛下预备上元节的元宵，御膳房二十多个太监都能作证...34; 话音未落，玄夜卫校尉沈峰已捧着卷宗闯入，甲胄上还沾着晨霜：34;启禀陛下，查到正月十五李德全并未在御膳房！司钥库库役供称，那日午时见他带着三名小太监，鬼鬼祟祟进了镇刑司的密缮房，直到戌时才出来，出来时每人怀里都揣着黄纸包！34;
李嵩的脸 34;唰34; 地褪尽血色，朝服的玉带硌得他肋骨生疼。张懋悄悄往后挪了半步，靴底碾过地上的冰碴，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响。萧桓望着御案上并置的账册与匿名书，忽然将朱笔重重拍在案上：34;沈峰！带李德全、司钥库库役、密缮房太监，统统到文华殿对质！朕倒要看看，这退墨汁写的鬼话，能瞒到几时！34;
帐外的风卷着雪沫扑在窗上，谢渊望着岳峰托人带回的血书 —— 那是三十七个士兵用指血写的 34;愿与都督同生死34;，忽然觉得掌心的账册重逾千斤。这不是简单的构陷，是有人想用笔墨毁掉边关最后一道防线，而他们手中的纸与笔，就是此刻最锋利的刀。
三日后，真相大白 —— 李德全指使司钥库吏伪造匿名书，王庆被灭口，退墨汁来自镇刑司旧库。萧桓下旨：34;李德全贬南京净军，李嵩罚俸一年，匿名书案暂结。34;
岳峰在宁武关收到谢渊的密信，望着信上 34;流言虽破，勋贵未除34; 八个字，沉默良久。关下的北元又在挑衅，士兵们拉弓的手却稳了许多 —— 谢渊将审讯记录抄了百份，派人传遍边关。
但京师的巷尾仍有窃窃私语。有个瞎眼的算命先生在天桥下念叨：34;岳将军就算没通敌，怕也离不了干系...34; 他袖中露出半枚英国公府的铜钱，那是张懋的门客给的。
岳峰站在城楼上，望着南方的天际线。那里的宫墙内，匿名书的墨迹正在消退，但刻在人心上的怀疑，却像宁武关的积雪，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消融。
片尾
《大吴史?刑法志》续载：34; 匿名书案虽破，然 39; 岳峰通敌 39; 之流言终德佑一朝未绝。风宪司查得，镇刑司余党仍在散播谣言，张懋府中更有 39; 岳峰罪证 39; 抄本十卷，欲伺机再发难。
谢渊固请严惩，萧桓以 39; 朝局未稳 39; 为由搁置。是年冬，宁武关士兵哗变，虽岳峰速平之，然军中已生嫌隙。史称 39; 流言之祸，猛于刀兵，一纸匿名书，动摇边军根本，实乃勋贵乱政之显例 39;。34;
卷尾
《大吴史?论》曰：34; 午门匿名书，非纸之祸，乃人之祸也。李嵩、李德全辈，以笔墨为刀，借舆论为刃，欲陷忠良于死地，何其毒也！萧桓知其奸而不深究，惧勋贵之势也；岳峰虽明其冤而难自证，无喉舌之助也。
夫国之将乱，先有流言；军之将溃，先生疑窦。北元未入关而流言先至，边军未遇敌而人心已散，此非北元之能，实乃内耗之烈。玄夜卫之刃可斩缇骑，却斩不断盘根错节之私；谢渊之笔可辩冤屈，却洗不清众口铄金之污。
德佑年间的午门墙，见证了太多匿名的构陷。那些随风飘散的黄纸碎片，不仅写着岳峰的名字，更写着一个王朝的隐疾 —— 当朝堂容不下直言，当忠良需自证清白，纵有百万边军，亦难抵流言三尺刀。34;
喜欢。
第498章 匿名书贴午门东，血字模糊陷岳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