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合上《舆情录》，望着生祠前络绎不绝的百姓，突然明白谢渊为何拒绝塑像 —— 百姓祭拜的不是谢渊这个人，是谢渊带来的 34;公正34;。这种公正像马市的青石板，踩上去踏实；像新制的盐引，用起来放心；更像长城的砖石，能挡住所有风雨。
谢渊站在长城的垛口，指腹抚过砖上的箭痕 —— 那是德佑十四年瓦剌入侵时留下的，箭头还嵌在砖缝里，生了锈的铁屑蹭在指尖。34;当时三虎扣了三个月的军饷，34; 萧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甲叶上还留着护心镜的凹痕，34;士兵们拿着空弓迎敌，死了七百多人。34;
风卷着关外的草屑扑在脸上，谢渊望着远处瓦剌的游牧帐篷：34;新制推行后，太仆寺每月发的箭支比以前多了三成。34; 他从怀中掏出《边军补给册》，上面的红印清晰：34;上个月大同卫的弓矢合格率是百分之百，以前能有六成就是幸事。34;
萧枫突然指着关外：34;看那些游骑，离边界还有三里就停了。34; 他的嘴角带着笑意，34;以前他们敢直接冲到马市门口，现在知道玄夜卫的了望哨每刻都在盯着。34; 了望哨的旗帜在烽火台上挥动，那是 34;一切正常34; 的信号，与十年前的狼烟形成鲜明对比。
玄夜卫在代王府旧宅搜出的密信，此刻正躺在谢渊的案上，信纸边缘已被烛火燎得发黑。34;代王与瓦剌约定，39; 盐引换战马，三年后共分宣府 39;，34; 谢渊的指节叩着信纸，34;幸好新制断了他们的盐引来源。34;
林锐突然进来，捧着《九边巡查报》：34;宣府的晋商余党被一网打尽了，34; 他指着其中一页，34;他们想把旧盐引运出塞，被风宪台的人截获，领头的是张诚的侄子。34; 按新制，私运旧盐引者斩，此刻那批盐引已在大同卫的空地上焚毁，黑烟升得很高。
谢渊望着窗外的铁犀神像，突然问林锐：34;你说这神像能镇住多久？34; 林锐沉默片刻：34;若国法常新，民心常聚，便能镇到永远。34; 他想起昨天巡查时，看到一群孩童在神像下临摹 34;盐清马壮34; 四字，34;孩子们都知道，这四个字比什么都
三更的梆子声从大同卫传来，赵衡带着巡逻队经过马市。铁犀神像的阴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像一条守护马市的巨蟒。他突然停在范记商号的门前，看到范瑾还在核对账目，窗纸上的人影显得格外专注。
34;范东家还没歇着？34; 赵衡的声音惊了范瑾一跳，少年慌忙起身：34;今日的账还没核完，按新制，需当日结清。34; 他的桌上摆着两本账册，旧的那本记录着飞鹰厂时期的贿赂，新的这本则干干净净，只有交易明细。
赵衡的目光落在旧账册上：34;留着它是对的。34; 他转身离去时，听到范瑾在身后说：34;我要让儿子看看，以前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以后该怎么做。34; 梆子声在空荡的马市回荡，与长城上的更鼓声遥相呼应，像在为新制守夜。
玄夜卫的密探回报，飞鹰厂的余党在漠北聚集，为首的是王林的旧部赵三。他们在黑市上高价收购旧盐引，却始终找不到买家 —— 新制推行后，旧盐引早已成了废纸。谢渊在《边情札记》中写道：34;物理之防易，人心之防难，残党虽弱，其心未死。34;
林锐在长城增设了三座了望塔，塔上的士兵配备了 34;千里镜34;，这是元兴年间传下来的西洋物件，此刻正监视着瓦剌的营地。34;他们的战马比去年少了三成，34; 士兵的报告里写着，34;听说有个部落想私下与我们交易，被瓦剌可汗严惩了。34;
李谦在《大同府志》上添了一笔：34;德佑十八年秋，无大规模冲突，小股骚扰七起，皆被玄夜卫击退。34; 他特意注明，击退的依据是《边卫律》，而非过去的 34;安抚34;—— 这意味着应对边患的方式，也纳入了法治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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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的考核册送到大同，大同卫指挥佥事孙彪因 34;收受马商谢礼一匹34; 被记大过。按《官员考核新制》，这将影响他的升迁。孙彪的儿子跑到生祠哭闹，说父亲只是 34;收了匹老马34;，却被周桐拦下：34;新制不是儿戏，一匹马事小，坏了规矩事大。34;
谢渊得知后，只让人送去一本《风宪要略》，在 34;防微杜渐34; 篇批注：34;千里之堤，溃于蚁穴。34; 孙彪收到后，第二天就将马送还，并在《自省录》上写下 34;终身不敢忘34;—— 这正是谢渊想要的效果，让敬畏之心长驻官员心头。
林锐在军议上说：34;比瓦剌更可怕的，是旧习复发。34; 他指着地图上的宣府，34;这里曾是三虎的地盘，现在虽换了新官，但若监督不力，难免重蹈覆辙。34; 他的手指重重敲在 34;风宪台34; 的位置，34;这才是我们最该守住的地方。34;
重阳节的马市格外热闹，边民们自发组织了 34;盐马祭34;，将新收的粮食和新制的盐引摆在铁犀神像前。周明老人作为代表，捧着新盐引宣读祭文：34;盐者，民之命脉；马者，国之干城；法者，二者之衡。今法明盐足，马壮城坚，愿此景长存，子孙不忘。34;
片尾
谢渊站在长城上，远远望着马市的火光。林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34;大人不去看看？34; 谢渊摇摇头：34;该去的是他们自己。34; 他指着火光中的人影，34;民心聚起来的城，比长城坚固百倍。34;
远处的草原上传来狼嗥，却被马市的欢笑声盖过。谢渊的指尖捏着新制盐引，上面的 34;獬豸34; 纹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他知道，铁犀镇边只是表象，真正的边疆，筑在每个遵守法度的人心里，这才是开中定策最坚实的闭环。
卷尾
《大吴史?谢渊传》赞曰：34; 渊之治边，不以铁骑耀武，而以法度安众；不以生祠显名，而以民心立碑。34;大同马市的铁犀神像，终未挡住岁月侵蚀，但其象征的34; 法纪 34; 二字，却刻进了九边军民的心里。
夫边镇之固，不在城高池深，而在吏清法明；民族之和，不在兵戈相向，而在互市公平。德佑十八年的马市重生，实乃 34;开中定策34; 的最好注脚 —— 盐引清则商民信，商民信则边镇宁，边镇宁则天下安。
后世的《大吴会典》收录了大同马市的新制，在 34;互市篇34; 末特别注明：34;此制虽为盐马设，实为治国范。34; 当铁犀神像的犀角在风雨中剥落时，马市的交易仍在继续，因为支撑它的，早已不是冰冷的铁器，而是滚烫的民心。这或许就是谢渊站在长城上时，心中最踏实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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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长城今自固，不是旧关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