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吴马政考》载：34; 大同马市，元兴帝所设，每月朔望开市，凡贡马需验勘合，无印者不得入。34; 德佑十七年春，晨雾中的马市突然惊变，瓦剌贡马眼底的磁石与飞鹰纹银铃的蓝焰，撕开了边地官商勾结的最后伪装，盖因磁石乃镇刑司秘器，铁砂是王林私矿余孽，此二者同现，必涉通敌。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大同马市的晨雾浓如牛乳，三丈外难辨人影。谢渊握着勘合符的手微微出汗，符面 34;德佑十七年34; 的鎏金在雾中泛着冷光。按《大吴互市则例》，瓦剌贡马需先验符、再查印、后观质，三关无误方可入市。
34;大人，瓦剌使团到了。34; 林缚的声音穿透雾霭，他指着雾中移动的黑影，那些马匹的轮廓比寻常战马高大，却透着诡异的躁动。谢渊注意到为首那匹白马的眼白格外多，瞳孔收缩如针尖 —— 这不是良马该有的神态。
兵部侍郎赵全突然凑近：34;谢大人，今日太皇太后的娘家也派了人来选马。34; 他的指节叩着谢渊的袖管，那是镇刑司 34;诸事小心34; 的暗号。谢渊不动声色地避开，目光始终盯着那匹白马，它的前蹄正在石板上刨出火星，像被什么惊扰了心神。
白马突然人立而起，嘶鸣声刺破晨雾。谢渊冲上前时，正看见瓦剌使者试图按住马首，马眼的余光里，一点金属反光在蠕动。34;掰开它的眼睛！34; 谢渊厉声喝道，林缚纵身跃上马鞍，手指刚触到马眼睑，就摸到一块绿豆大的硬物 —— 那是镇刑司特有的磁石，遇铁即吸。
磁石被取出时，表面还沾着血丝，石心嵌着极小的飞鹰纹。34;《玄夜卫器用录》载，这种磁石浸过草乌汁，34; 谢渊的指腹碾过磁石，34;马触之则狂性大发。34; 瓦剌使者的脸色瞬间煞白，喉结滚动半天才挤出一句：34;不是我们放的！34;
马市巡检突然大喊 34;护驾34;，却在转身时故意撞向谢渊，手中的马鞭 34;不慎34; 扫过勘合符。谢渊瞥见他腰间的腰牌，飞鹰纹的鹰嘴处缺了一角 —— 与王林私矿出土的令牌分毫不差。这看似混乱的冲撞，实则是有人想趁乱夺走磁石。
勘合符与白马颈间的银铃相触时，34;嗤34; 的一声，蓝焰从铃口窜起半尺高。谢渊迅速扯下银铃，火焰在掌心灼烧，散发出硫黄与铁混合的刺鼻气味 —— 那是王林私矿特有的铁砂燃烧特征。
34;这铃里填了涿州铁砂。34; 林缚用鞘刀剖开铃体，里面的铁砂与磁石的吸附力极强，34;遇勘合符上的鎏金就燃，是人为设计的机关。34; 瓦剌使者突然跪倒：34;这马是代王府转交的 39; 贡品 39;，我们只负责押运！34; 他的袍角沾着梅香，与代王府特供熏香完全相同。
晨雾渐散，马市的石板上，蓝焰烧过的痕迹与飞鹰纹银铃组成诡异的图案。谢渊望着那匹仍在躁动的白马，突然明白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 34;献马34;—— 用发狂的贡马制造混乱，掩盖磁石与铁砂的秘密。
铁甲摩擦的脆响从街口传来，萧枫率领的宣府铁骑列成方阵，晨雾中，他们的箭囊在阳光下泛着冷光。34;奉代王令，护马市安宁。34; 萧枫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目光扫过谢渊手中的磁石时，瞳孔微缩。
谢渊注意到他的箭簇格外锋利，箭杆刻着的飞鹰纹与银铃上的如出一辙。34;萧将军的箭，34; 谢渊的指尖点向箭簇，34;倒是与镇刑司的弩箭纹样相同。34; 萧枫的手猛地按住箭囊：34;军中制式，难免相似。34; 他的指节泛白，去年从代王府领的这批箭，此刻成了烫手山芋。
林缚突然发现，铁骑的马蹄铁比寻常的厚半寸，用磁石一吸，竟能粘住 —— 里面掺了涿州铁砂。《大吴军器制》规定，马蹄铁禁用磁石矿砂，以防被敌军侦测。34;将军的马蹄铁，34; 林缚的声音发紧，34;怕是不合规制吧？34;
一名 34;瓦剌武士34; 突然拔刀冲向谢渊，萧枫的箭应声射出，正中其肩甲。箭头穿透甲片的刹那，谢渊瞥见箭簇的断面 —— 与京城截获的飞鹰厂弩箭完全相同，都是三楞形，且淬过剧毒。
34;好箭法。34; 谢渊的语气带着寒意，34;只是这箭簇，34; 他捡起落在脚边的箭杆，34;与周龙案中射杀边军的箭，出自同一炉吧？34; 萧枫的脸色在晨雾中忽明忽暗，他想起领箭时冯指挥使的嘱咐：34;必要时，可灭口。34; 此刻才懂这话的深意。
瓦剌使者突然指着受伤的 34;武士34;：34;他不是我们的人！34; 那人的靴底沾着宣府特有的黄土，腰间的腰牌虽刻着瓦剌文，背面却有 34;泰和号34; 的印记 —— 代王长史掌管的商号。谢渊突然冷笑：34;演得一出好戏，只可惜穿了帮。34;
萧枫的铁骑突然结成圆阵，将谢渊与瓦剌使者围在中央。34;大人，此地危险，请随末将回营。34;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手却按在刀柄上，这是镇刑司 34;请人34; 的标准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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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渊展开勘合符，符面的鎏金在阳光下刺目：34;本御史持陛下钦赐勘合，巡视马市，34; 他的目光扫过铁骑，34;谁敢阻拦？34; 一名骑兵突然掉转马头，似乎想突围报信，林缚一箭射落其头盔，露出底下的飞鹰纹发带 —— 那是飞鹰厂缇骑的标记。
晨雾彻底散去，马市周围的屋顶上，突然出现数十名弓箭手，箭尖都对着谢渊。萧枫的脸色变了变，他知道自己被当成了灭口的棋子，而这些弓箭手，根本不是他的部下。
范永斗的商队突然从侧巷驶出，二十辆马车的车轮在石板上碾出沉重声响。谢渊注意到车轴的磨损程度与镇刑司的囚车完全相同，《大吴商车规制》规定，商用车轴不得用铸铁，而这些车轴却泛着铸铁特有的青光。
34;范掌柜来得巧。34; 谢渊的指节叩着车板，声音空洞发闷，34;这车厢厚度，怕是能藏人吧？34; 范永斗的山羊胡抖了抖：34;大人说笑，不过是些绸缎茶叶。34; 他的袖口沾着铁砂粉末，与马市地上的燃烧残留物成分一致。
林缚突然掀起一辆马车的篷布，里面的 34;绸缎34; 下，露出半截铁链 —— 那是镇刑司囚车特有的 34;九节链34;。范永斗的脸瞬间涨红，却强笑道：34;是... 是收购的旧物，还未来得及处理。34;
谢渊让人撬开车厢底板，暗格里的《边将花名册》赫然在目，上面标注着每位边将的生辰、软肋，甚至家眷住址。34;这是飞鹰厂的手笔。34; 谢渊认出上面的笔迹，与周龙案中的密信如出一辙，34;范掌柜，你可知私藏边将名册，按律当斩？34;
范永斗突然跪地：34;是冯指挥使逼我的！34; 他供认这些马车确实是镇刑司的囚车改装的，34;每辆车里都藏着瓦剌的药材，34; 他指着暗格的夹层，34;用边将名册换药材，是代王府牵的线。34;
马市巡检突然带人冲来，却被林缚拦住：34;巡检大人来得正好，34; 他指着囚车，34;这些 39; 商车 39;，怕是与你腰间的飞鹰纹令牌有关吧？34; 巡检的手猛地按住腰牌，转身就想跑，却被瓦剌使者一脚绊倒 —— 使者显然看清了局势，选择与谢渊站在一边。
林缚在囚车的暗格里发现一袋铁砂，与马市燃烧的铁砂、王林私矿的样本并置，三者的硫含量完全相同。34;范掌柜的商队，34; 谢渊的声音带着寒意，34;一直在替飞鹰厂转运私矿铁砂吧？34;
范永斗的账房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 34;德佑十七年正月，运铁砂五十车至大同马市，交萧将军34;。萧枫的铁骑在圈外骚动，他知道这账册一旦公开，自己再也洗不清了。
谢渊将账册拍在萧枫面前：34;将军还有何话可说？34; 萧枫的箭突然指向范永斗：34;一派胡言！是你诬陷本将！34; 他的激动反而暴露了心虚，谢渊注意到他的靴底，沾着与囚车暗格相同的木屑。
瓦剌使者突然冲向谢渊，将半片盐引塞进他手中。34;周龙... 在晋地。34; 他的声音刚落，一支飞箭就穿透了他的咽喉，箭簇上的飞鹰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 那是萧枫的亲兵射出的。
谢渊展开盐引，背面的瓦剌文经通事翻译，竟是 34;周龙率三百人在晋北私矿，与冯党余孽汇合34;。盐引边缘的齿痕与王林余党惯用的密信格式完全一致，这是用生命传递的最后线索。
萧枫的亲兵还想射箭，却被萧枫喝止：34;住手！34; 他看着使者的尸体，突然明白自己再不回头，终将与冯党同流合污。晨风中，他的箭杆在手中微微颤抖，像在做最后的抉择。
34;这箭是你的亲兵所射。34; 谢渊捡起射死使者的箭，与萧枫箭囊里的箭比对，箭杆的木纹完全相同，34;你想杀人灭口，掩盖周龙的下落？34;
萧枫突然单膝跪地：34;末将有罪！34; 他供认曾受冯指挥使胁迫，为飞鹰厂转运铁砂，但不知周龙还活着，34;射杀使者的亲兵，是冯党安插在末将身边的人。34; 他拔出佩刀，将那名亲兵斩杀，34;末将愿戴罪立功，协助大人捉拿周龙。34;
范永斗突然补充：34;周龙每月都会通过马市的密道，与瓦剌交换药材，34; 他指着囚车的车轴，34;这上面的刻度，就是密道的地图。34;
谢渊将半片盐引与马市找到的盐引残片拼接，正好组成完整的 34;飞鹰引34;，这是飞鹰厂专用的盐引，不在户部备案。《大吴盐法》规定，私造盐引者凌迟，而这张盐引的批文上，竟有代王的朱印。
34;代王不仅通敌，34; 谢渊的声音震得马市鸦雀无声，34;还私造盐引，与周龙、范永斗形成盐铁药材的闭环。34; 他转向萧枫，34;将军的铁骑，怕是成了他们的护镖吧？34;
萧枫的脸涨得通红，突然起身喝道：34;众将士听令！34; 他的箭指向范永斗的商队，34;查封所有马车，拿下所有涉案人等！34; 铁骑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放下了弓箭 —— 他们中的大多数，本就不愿与飞鹰厂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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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突然挡在范永斗面前：34;谢大人，范掌柜是晋商领袖，34; 他的指节叩着腰间的玉带，34;杀了他恐激起晋地商变，34; 话锋一转，34;不如交由户部审理，从轻发落。34;
谢渊却甩出赵全与范永斗的密信，上面写着 34;每车铁砂
第391章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