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职官志》载：34;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者，劾。34; 德佑十年孟夏，当谢渊奉旨巡晋的靴声踏过紫禁城砖，他手中的 34;提督军务兼理粮饷34; 关防尚未焐热，便已触碰到官僚体系盘根错节的暗礁。史笔未载的是，这场看似寻常的差遣背后，藏着德佑帝萧桓借监察权制衡宗藩的深谋，亦藏着九王夺嫡余波中，晋商、军卫、宗藩交织的利益罗网。
昼作青衫吏，夜为黄卷客。
眼昏经史字，耳厌朝廷册。
心精起乡土，发白惊时历。
夜枕梦归去，天涯知几驿。
德佑十年四月廿三，巳初刻。谢渊的狼毫悬在《都察院宪纲事类》卷七 34;风宪官出巡例34;，墨影倒映着案头三函山西官员考成黄册。第三函封皮的火漆印呈谷穗纹 —— 这是户部越权拆封的标记，按《通政司条例》，考成黄册需经都察院首阅，此刻却被提前篡改，34;平阳知府贪墨34; 的底注被吏部涂改为 34;政绩卓异34;，纸背渗出的靛青墨痕与谢渊去年的朱砂批注层层交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临御天下，夙夜匪懈，惟求吏治清明、边备整饬。山西地控三关，势连九塞，乃京畿藩屏、军储重地。近闻该省吏治隳弛，军屯失额，商税苛繁，民生多艰，朕心深为忧虑。
都察院左都御史谢渊，性资刚正，学识渊博，历官以来，风节凛然，素有 “铁面御史” 之誉。今特命尔为钦差提督军务兼理粮饷，巡视山西地方监察事务。尔当秉持天宪，代朕巡狩，凡该省官吏贪墨、军卫废弛、商税弊政、民生疾苦，俱着详加查勘。遇有六品以下文武官员贪赃枉法者，许尔便宜处置，先斩后奏；事关重大者，着即八百里加急驰奏。其提督军务之权，可整饬营伍，核查粮饷，凡边军训练、器械制备、屯田利弊，皆得悉心经理。兼理粮饷之际，须严核仓储，厘清赋税，剔除中饱，使军食充裕，民困得苏。
尔此去当持身清正，执法严明，勿畏权势，勿徇私情，务必将山西吏治、军政、民生诸弊一查到底，据实奏闻。事毕即行回京复命，毋得迁延滋蔓。所授关防，着礼部铸印局依制铸造，沿途文武衙门，须一体遵奉，毋得违误。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
德佑十年四月廿三日
34;左都御史谢渊觐见。34; 司礼监宦官的唱名惊落砚中松烟。谢渊整衣趋步而入，乾清宫暖阁内烛影摇红，德佑帝萧桓指尖正敲打着案头《山西军屯疏》，三开舆图上，大同卫屯田区朱砂圈比谢渊密折中又多了两处 —— 昨夜加急递来的顺天府商税册正压在舆图角，晋商茶引激增的平阳、潞安二州，恰与屯田锐减的天成、镇虏二卫南北对应。
谢卿可知，34; 德佑帝忽然抬眼，目光扫过谢渊紧攥的袖角，34;去年山西按察使‘病卒前，曾八百里加急递来《茶马互市弊案》，却被镇刑司以‘语多虚妄驳回。34; 他推过青铜炭炉，炉中焚烧的公文残页忽明忽暗，几片《马市抽分簿》残片飘出，34;朕让玄夜卫照着残页复原，发现去年瓦剌战马入关一万二千匹，竟是兵部备案数的三倍。34;
谢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户部尚书王承恩在值房 34;偶遇34; 时，袖口珊瑚朝珠轻触他手肘的触感仍在 —— 这位晋商代言人当时低声说：34;山西的事，谢大人不如看看《永熙会计录》卷八十二。34;
34;陛下，34; 谢渊向前半步，袍角拂过地砖，34;臣昨日查核吏部考成黄册，平阳知府‘清吏考语的注记墨迹新鲜，与镇刑司上月呈递的《官员考课格式》笔锋一致。34;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半幅残页 —— 正是老吏冒死送来的税课司流水账，34;且山西税银折色率较永熙朝高出两成，恐与屯田虚减有关。34;
张延龄展开明黄绫缎制书，指节叩响 34;皇帝之宝34; 印泥未干处：34;第三款 39; 便宜处置权 39;，按《差遣条例》限定六品以下文官。谢大人需注意，山西按察司经历为正七品，可先罢后奏；但按察副使为正四品，需附《贪墨实证清单》八百里加急。34; 他特意扬起制书尾页，镇刑司半印压在 34;处置34; 二字上，34;镇刑司副使会持 39; 协同勘办 39; 关防，与大人共审要案。34;
王承恩上前半步：34;《大明会典》卷八十二《宗藩条例》载：39; 亲王庄田商税，需镇刑司、户部、宗人府三方会签方为有效。39; 谢大人若查襄王马市，需先调三方会签底册。34; 他从袖中抖出《永兴会计录》抄本，翻开至 34;山西商税34; 章，34;去年马市抽分银三万两，皆有三方朱批，记在第二十三页。34;
谢渊的手掌碾过《宪纲事类》34;宗藩监察例34; 页脚：34;神武三十年定例：39; 亲王私设马市，夺禄米三分之一，庄田减半。39; 襄王次子运三百车 39; 药材 39;，据《商队通关规制》需附货物明细，但镇刑司档案显示，其通关文牒只写 39; 药材一批 39;，此乃《关津条例》严禁的 39; 模糊申报 3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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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杰的《大同镇布防图》，谢渊立即指着图上十三处朱砂空白：34;天成卫五千顷屯田失额，与在下密折记载吻合。按《军屯法》，每顷屯田需缴粮十二石，五千顷即六万石，而户部《税粮实征册》却记 39; 足额上缴 39;，此中必有欺瞒。34;
王承恩冷笑：34;谢大人可知，永熙朝改 39; 军屯折银 39; 之制，每石粮折银七钱。五千
第297章 夜枕梦归去，天涯知几驿[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