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终于卸下了什么重担,声音也扬起了几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误会解开了就好!以后咱们兄弟同心,互相支持,还有啥过不去的坎?”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严厉,“就说这次!张启明那小子太不像话了!我已经跟匡书记建议过,必须免掉他的镇长职务!这种害群之马,决不能姑息!” 他掷地有声,仿佛在宣判,目光却紧锁着我的反应。
我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冷意,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丝“息事宁人”的劝解:“老哥……他那个人,是有些……拎不清轻重,但……工作能力还是有的。我看……要不就算了吧?给个警告处分,长长记性,也……差不多了?” 我故意说得犹豫,像是在为他求情。
佟亚洲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脸上露出夸张的赞许:“瞧瞧!老弟你这胸襟,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得意,“行!老弟你既然开口了,他张启明算是捡回一条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须让他亲自过来给你负荆请罪!本来他今天就想跟我来,被我狠狠骂回去了!既然老弟你宽宏大量放他一条生路,明天!就让他滚过来,好好表示表示心意!”
听着他轻描淡写地将一条人命肮脏交易成“心意”,我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瞬间褪去,脸颊变得苍白僵硬,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死死咬住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脸上那层摇摇欲坠的平静,生怕下一秒,积蓄已久的火山就会彻底爆发,将眼前这张虚伪的脸孔连同这令人作呕的“和解”一同焚毁。
终于送走了佟亚洲这位“热心”的说客,我靠在床头,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浑身疲惫,心口那股憋闷淤积不散。
彭晓敏拎着餐盒推门进来,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快:“这位大领导可真够‘体恤病人的!聊这么久,不知道早过了饭点吗?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她一边抱怨,一边麻利地收拾小桌板。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嫌弃劲儿,不知怎的,我心口那团郁气竟消散了几分,甚至扯了下嘴角。
她打开餐盒,拿出汤匙,习惯性地就要喂我。我皱着眉用手一挡:“又是粥……嘴里淡出鸟了,真没胃口。”
她竟没生气,反而像哄孩子似的,脸上漾开一种近乎慈祥的笑容,声音也柔了下来:“乖,再忍忍。医生说了,你现在只能吃流食。等你好了,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管够!” 她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看着她近在咫尺、白皙温润的脸颊,一个促狭的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我故意眨巴着眼睛,用一种近乎天真的口吻抱怨:“流食……也不一定非得是粥吧?能不能换换花样?比如……嗯……吃个奶什么的?”
她全然没听出弦外之音,还一本正经地解释:“牛奶?不行不行,你现在躺床上不动,喝多了牛奶容易燥,会上火便秘的。” 说着又把勺子往前送了送。
我强忍住笑意,决定把火再拱高一点,眼神里故意带上点无辜的探究:“牛奶会上火……那……母乳呢?那个总该温和吧?”
“母乳?什么母……” 她下意识地重复,话没说完,猛地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她又羞又恼,一把将餐盒重重顿在床头柜上,腾出手就精准地揪住了我的耳朵:“关!宏!军!你伤疤没好就忘了疼是吧?骨头痒了敢跟我耍流氓?!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柳眉倒竖,手上毫不留情地加了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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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疼疼疼!饶命啊!我错了!真错了!” 我龇牙咧嘴地讨饶,这次倒不是装的,耳朵上的剧痛牵扯到身上未愈的伤口,一阵阵发紧。
就在这“严刑逼供”的当口,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拿着体温计的小护士刚探进头,就目睹了这“惨烈”的一幕——病号被陪护揪着耳朵惨叫。小护士惊得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体温计差点掉地上,连忙惊呼着冲进来:“住手!快放手!这位家属!你怎么能对病人动手呢?!这绝对不允许!”
空气瞬间凝固。
彭晓敏触电般松开了手,脸红得像要滴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眼神慌乱地不知该往哪儿看。我捂着通红的耳朵,同样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还“硝烟弥漫”的病房,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极度的尴尬。
小护士显然不傻,似乎也回过味儿来,明白自己刚才可能“棒打鸳鸯”了,脸上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她掩饰性地将体温计塞给还僵在一旁、耳根红晕未褪的彭晓敏:“帮病人量下体温。”
看彭晓敏依旧低着头,一副羞于见人的模样,小护士轻咳一声,努力板起脸,维持着职业性的严肃,补充道:“请务必保持病房秩序。刚才那种……呃……互动,要是被我们主任撞见,我们整个护士站都得挨训。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谢谢。” 她语气公事公办,但那微微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一丝不自在。
我忍不住好奇地多瞅了她两眼。这姑娘年纪看着不大,怎么修炼得如此“老僧入定”?面对这种场面还能保持这种近乎冰冷的职业面具?难道……真没谈过恋爱?
见我和彭晓敏都像被施了定身术,没人接话,小护士倒也不在意,依旧心平气和地宣布:“另外,准备一下,病人待会儿要转到楼上的高级病房。”
“高级病房?!” 我猛地一惊,牵扯到伤口也顾不上了,声音都带上了急切,“护士同志!我们保证!绝对保证再也不打闹了!真的!求你别给我转高级病房啊!我是工伤!单位报销有规定的!那高级病房一天得多少钱?报销不了的部分,我、我这……” 我越说越慌,仿佛已经看到巨额账单在眼前飞舞,语气近乎哀求。
我这份对报销额度堪称“市井”的担忧,终于成了压垮小护士专业素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努力绷紧的、职业化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噗嗤——” 一声,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背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笑得几乎喘不上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转过身,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声音,断断续续地解释:“咳……不、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是……咳咳……奉命行事……跟你打不打闹……真没关系……” 说完,她赶紧又板起脸,但那微微抽搐的嘴角和残留的笑意,彻底暴露了她努力维持的“专业”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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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至亲反目(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