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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海洋当仁不让地坐在主位。他的右手边,依次是女主人酆姿、我、彭晓敏、何志斌。
而他的左手边,则坐着冯磊,紧挨着冯磊的,是沈梦昭,接下来是陆玉婷。
圆桌不大,甫一落座,我一抬头,视线便毫无遮挡地撞上了正对面——沈梦昭那张毫无表情、如同精雕细琢却又冰冷僵硬的脸庞。她低垂着眼睑,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之无关,只留给人一片拒人千里的漠然。这避无可避的对视,让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和不自在。
坐在我身旁的彭晓敏,更是显得格格不入。这显然是她第一次置身于如此规格的“贵宾席”,那份局促和紧张几乎要从她微微僵直的脊背和无处安放的手指间溢出来。饶是如此,她那双清澈又带着好奇的眼睛,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小心翼翼地瞟向对面的沈梦昭。不知是谁向她透露了我和沈梦昭的陈年往事,此刻她审视的目光里,恐怕充满了探究和好奇——那个曾经与身边这个男人有过深刻纠葛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
席间的气氛本就微妙,冯磊接下来的举动更是火上浇油。他仿佛急于在这满桌的“非正式”女伴中,彰显自己才是唯一“名正言顺”携“正室夫人”出席的“忠诚”男人。只见他殷勤备至,频频为身旁的沈梦昭布菜。夹起一块剔骨的鱼肉,轻放到她的碟中;舀一勺清淡的羹汤,小心地推到她面前。每一个动作都刻意而缓慢,带着一种表演性质的体贴和占有欲。
“梦昭,尝尝这个,很鲜。”
“这个清淡,应该合你胃口。”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桌上的人,尤其是坐在对面的我,听得清清楚楚。那姿态,俨然一副模范丈夫的做派。
我心下冷笑,洞若观火。他这套把戏,哪里是体贴妻子?分明是演给我看的一出戏!他就是要用这种刺眼的“恩爱”画面,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向我心中最隐秘、最不愿示人的角落。他期待看到的,是我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态、难堪或者嫉妒。仿佛只有刺痛了我,他才能从这扭曲的表演中获得一丝病态的满足感。沈梦昭那始终如一的冰冷,更是为这场拙劣的表演增添了一抹巨大的讽刺——她,连配合他演出的意愿都欠奉。
我匆匆用完餐,无心再和在座的人扯闲篇,便告辞回到房间。
我和衣而卧,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一会儿,小敏也回了房间。见我郁郁寡欢,她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学着我的样子,躺在了我身边。
房间里静得似乎只余下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轻声问:“你和那位沈小姐……真在一起过吗?”
我纠正道:“她现在是冯夫人了。”
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未能满足她的好奇。她侧过身来,手肘轻轻撑在我胸前,手托着下巴,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望着我。
她幽幽地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我说得对吗?”
我瞥了她一眼,目光重又投向天花板,感慨道:“摈弃占有欲,享受使用权——这究竟是自欺欺人,还是超然物外的达观?我不知道。我只是随波逐流……因为我无力改变什么。”
她撇了撇嘴:“患得患失。”
我忽然警觉起来,侧头问她:“我和沈梦昭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她答:“听酆姿说的,就在吃饭前。”
我追问:“她都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她顿了顿,“只说‘不是冤家不聚头,那位沈小姐……曾经是你的旧情人。”
我猛地坐起身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小敏失去了支撑,身体瞬间失衡,“哎呀”一声轻呼,整个人扑倒在了我的腿上。
等她悻悻地坐直身子,揉着胳膊,带着几分抱怨看向我时,我身体微微前倾,紧盯着她追问:“你以前认识酆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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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回答:“也不算认识吧……我在龙庭会所见过她,但从没说过话。”
她见我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探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劲?”
我摇摇头。有些话,此刻不便与她深谈。但一种笃定的直觉攫住了我:今日在此“偶遇”沈梦昭,绝非偶然。这分明是他们精心布下的局,只为令我难堪,抑或更深地离间我与冯磊,将我们之间的龃龉催化成不可弥合的裂痕。
再清楚不过——我太了解沈梦昭。以她那般自持的性情和如今的身份,若无特殊原因,怎会轻易陪冯磊出现在这等场合?那无异于纡尊降贵。
更何况,她方才那坐立不安、眼神游离的反应与格格不入的表现,已然清清楚楚地证明了她对这里的厌弃有多深。
思绪如藤蔓纠缠,更深一层的寒意爬上心头:我与冯磊之间本就势同水火,何须挑拨?他们此番用意,恐怕更在于借沈梦昭之手。让她对我积怨成恨,彻底恩断义绝,如此,方能釜底抽薪,斩断我与沈鹤序之间那点残存的、无形的牵连——这才是更致命也更可能的一步杀招。
正当我陷在这片阴郁的思绪泥沼中时,手机铃声骤然撕碎了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何志斌”三个字。我按下接听,他略带油滑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关县长,打扰您清静了……”那语气里分明裹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揣度,仿佛我正躲在房里与小敏做些见不得光的事,“酆总到了,他想见您。”
“知道了,就来。”我语气平淡地掐断。
放下手机,我转向小敏,不容置疑地吩咐:“去找酆姿,让她再给你开个房。”
彭晓敏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她轻轻抿了抿唇,声音里透着点无措的落寞:“……好吧。”
我缓步下楼,视线扫过开阔的休闲区。只见岳明远、胡海洋与一干人等围坐一团,正高谈阔论,阵阵恣意的哄笑声不时爆起,穿透空间的阻隔撞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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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〇、若即若离的暧昧(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