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医馆都被身着红衣的捕快围住。
为首的正是宋云深——虽说徐生并不认识他，只觉此人面容沉肃，不见丝毫平日听闻的圆滑笑意。顾舒崖伫立在宋云深身后半步，面无表情，神情冷峻。只是在目光偶然与徐生相撞的瞬间，微微抿紧了嘴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楚怀寒则抱着双臂，斜斜倚靠在医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框上，一言不发，仿佛眼前这阵仗与她全无干系。她出乎意料地沉稳，想来是在徐生醒来之前，就已经通过论坛得知了情况。
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便见门口堵满了捕快的徐生，脑中还残留着几分混沌的懵懂。不过在听到“科举舞弊”四个字之后，瞳孔骤然缩紧了些许。
宋云深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正是，徐公子，事涉重大，请随我等走一趟吧。”
徐生心知肚明，此刻反抗或辩解皆是徒劳，乖乖配合才是上策。
但……他喉头滚动，仍忍不住从干涩的嗓子里挤出疑问：“究竟……是因何指认我舞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索。
虽说从事实上来看，自己是作弊了。
但，一切交流都是在论坛上进行的。他徐生本人，确确实实是规矩地走进贡院，在那样比往年还要严密的监考之下，一笔一划答完了所有考题。不曾夹带片纸小抄，不曾与外界传递任何字条（至少在表面上看，天衣无缝）。
要指认他作弊，绝无可能找到任何实打实的物证或人证痕迹。
除非……七号的文章被人认出来了？
可那也不该是在放榜之前就将他拿下问罪啊？若真如此，不等放榜，他就该被拖入暗无天日的大牢严刑拷打了。
而且，这群捕快的表现，也有些奇怪。科举舞弊乃是动摇国本的重罪，按大齐律当以雷霆手段处置，对待嫌犯，素来是枷锁镣铐加身，打入牢中严刑拷打。哪会像此刻这般，言语虽冷，行动却称得上“客气”？大齐官府办案，难不成会这般讲究“法理”和“证据”吗？
徐生越想越没底。心底那点侥幸就越发稀薄。
不……有其他穿越者在，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应该……
“案情未明，恕我等不便相告。”宋云深客气道。
楚怀寒依旧沉默如山，顾舒崖的目光则避开了他。徐生又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论坛，只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顺从地迈开脚步，在无数官府捕快的簇拥之下，走出了这间已经当做半个家的医馆。
他却不知，这骤然降临的牢狱之灾，这一切的一切，还要追溯到放榜那日。
放榜那日，京城之中，几家欢喜几家愁。徐生抱着前所未有的喜悦与解脱沉沉睡去之时，京城的另一隅，却有人心火灼烧，坐立难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雅间内，王千嶂听完家仆带回的消息，如同被踩了尾巴般，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杯盘碗盏“哗啦”一声摔得粉碎，汤汁菜汁溅了一地。
王公子自然不会亲自去贡院门口那人挤人、汗臭熏天的地方看榜。他舒舒服服，美美睡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地指派家仆去帮自己看看情况，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进了醉仙居，准备享用一顿庆祝自己高中（不管成绩如何，对他来说都是高中）的早膳。然后便从家仆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额角青筋暴跳，双眼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家仆很懂眼色地纷纷垂下头，要么说自己老眼昏花，要么说自己没睡醒……总之，他们看错名字了。
然而，家仆会贴心地照顾王少爷感受，其他人可不会。“徐生高中会元”的消息此时已如同瘟疫般在大街上疯传开来，人们纷纷疑惑：
徐生是谁？
就连醉仙居内的食客也在讨论。
“徐生？哪个徐生？”
“嘿，还能是哪个？就是前些日子跟那位北边来的王少爷打赌的那个穷酸书生啊！”
“嚯，竟是他？真中了会元？”
听着外头食客们的交谈，王千嶂如同被扇了个耳光，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开什么玩笑？！
他原本的盘算，是等榜单出来，徐生名落孙山，他便可以捏着这个把柄，狠狠羞辱徐生，更要将那不识抬举、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令仪也一并拿捏！他要看着他们跪地求饶，方能解心头之恨！
可是眼下却告诉他，徐生竟然真考中了会元？！
就在他气得浑身发抖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楼下街角处，一抹无论何时都显得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
那人还是一如往常，恍若仙人，出淤泥而不染。
“假的！一定是假的！这帮泥腿子懂什么？定是听错了名字，以讹传讹！”
王千嶂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出雅间，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那道白衣身影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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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长！林道长留步！”他气喘吁吁地拦住林清砚，声音因急切和恐惧而变调，“他们……他们说的可是真的？那个姓徐的混账东西，他真的……？”
林清砚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上，声音清冷：“徐公子的确高中会元。”
亲耳从林清砚口中得到确认，王千嶂心底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侥幸也如同泡沫般“啪”地碎裂，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他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发出阵阵低吼，面目狰狞，简直宛如野兽。
“那个废物！那个穷酸书生！他哪来的文采？哪来的本事？！”
“当初在诗会上，让他当场写首诗，他磨蹭半天连个屁都放不出来！这种货色，这种货色……怎么可能考得上会元？！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王公子，请莫要胡说。”林清砚清冷的眸子清晰地映照出他状似疯狂，嫉恨噬心的丑态，“徐公子若无真才实学，如何能高中魁首？你难不成要污蔑他在会试中舞弊吗？”
“……舞弊……对，没错！”王千嶂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双眼骤然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整个人都因这个念头而激动得颤抖起来，“他一定是作弊了！绝对是！除了作弊，他那种货色怎么可能考到会元？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下作手段！”
他用力握紧拳头，高兴道：“也只有是作弊，才可能拿到这个成绩！”
第67章 科举舞弊[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