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民从墙上跳下来，帆布包里的采购单簌簌作响。34;李主任，先消消气。34;他从裤兜里摸出包大前门，烟盒角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34;这孩子我了解，胆儿比耗子还小，敢偷仓库？34;
李抗战接过烟，打火机咔嗒一声蹿出火苗。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像把出鞘的刀：34;周采购员，这可不是你跑供销科能摆平的事。昨天厂办刚接了军工订单，今儿就少半吨钢——34;
34;所以更不可能是他。34;周淮民突然打断，手指在李卓沾着油污的校服上点了点，34;您闻闻，这味儿是20号轴承钢，三号仓库存的都是45号碳素钢。再说这小子裤脚沾的是红丹粉，咱们厂防锈漆上个月就断供了。34;
李抗战愣住了，烟灰簌簌落在李卓脸上。周淮民趁机把采购单拍在对方胸膛上：34;红星机械厂昨天刚拒收一批轴承钢，说含硫量超标。您要是不信，现在骑我的永久牌去东郊仓库，保管能在废料堆找到带红漆编号的钢锭。34;
34;周哥！34;李卓突然扑过来抱住周淮民的腿，眼泪鼻涕蹭了满裤管，34;我就说那堆废铁有记号，王秃子非让我拉去换钱……34;
李抗战突然松手，李卓扑通摔在地上。他盯着采购单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突然咧嘴笑了：34;行啊周淮民，敢情你早盯上这茬了？34;他转身踹了李卓一脚，34;滚回家写检查！再让我看见你跟王瘸子那帮二道贩子混，老子把你腿打断！34;
34;小周啊，34;老头子的烟袋锅敲得青石板当当响，34;下完这盘棋就晌午了，你婶子包了茴香馅饺子。34;
34;刘大爷，今儿可不能再悔棋了。34;周淮民摆好车马炮，突然听见隔壁院传来哭天抢地的声音。
34;作孽哟！34;卖糖葫芦的王婶子挎着草靶子经过，34;赵家老太太昨晚咽气了，三个儿子为争房产打成一锅粥！34;
刘大爷的烟袋锅猛地一顿，火星子溅在棋盘上烧出个黑点。34;老赵家的根儿算绝了。34;他突然推乱棋子，浑浊的眼珠盯着周淮民，34;小周，你小子是个人精，给大爷透个底——这院里剩下的老家伙，还能撑多久？34;
周淮民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34;马34;字，突然听见轧钢厂方向传来刺耳的汽笛声。他猛地站起来，帆布包里的采购单哗啦啦响成一片：34;刘大爷，借您自行车用用！34;
34;你小子又耍什么花腔？34;
34;三车间今天该进焦炭了！34;周淮民已经推着二八杠冲出胡同，34;要是让李主任知道我迟到，非得把我发配去扫厕所！34;
34;周哥！可算找着你了！34;姑娘的羊角辫都跑散了，34;供销科电话，说河北那批焦炭……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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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黄了对吧？34;周淮民把车支在梧桐树下，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信封，34;给，这是张家口煤矿的电报。让三车间准备卸货，下午两点火车专列到站。34;
小会计瞪圆了眼睛：34;你什么时候联系的？34;
34;昨天下棋的时候。34;周淮民抹了把脖颈的汗，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李抗战的声音。
34;周淮民！34;
34;前头亮灯的地方就是。34;李抗战突然塞给他个铁皮手电筒，34;待会看见穿灰布衫的，直接照脸！34;
周淮民刚把车停稳，就听见芦苇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三个黑影从暗处窜出来，为首的独眼龙举着马灯：34;货呢？34;
34;钱呢？34;李抗战反手抽出别在腰后的钢管。
34;好小子！34;老头子的烟袋锅敲在周淮民头上，34;让你陪大爷下棋，你倒下到局子里来了！34;
34;带回去！34;刘大爷突然挺直腰杆，猎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34;通知武装部，就说逮着条大鱼！34;
回城的路上，偏三轮的车灯划破夜色。李抗战突然开口：34;知道为啥提你当副科长吗？34;
34;采购科这潭水，荤得能淹死人。34;李抗战突然掏出半截砖头似的军用望远镜，34;上个月供销科老陈，就因为不肯吃回扣，让人沉在通惠河底。34;
他突然把望远镜塞给周淮民：34;从今儿起，你小子就是我的眼睛。34;
34;周哥……周哥！34;李卓从阴影里钻出来，棉袄扣子系错了两颗，活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34;那批螺纹钢的事儿，是我鬼迷心窍……34;
周淮民弹了弹烟灰，青烟被风扯成细丝：34;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往钢水里掺废铁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厂里那台老式轧机经不经得起折腾？34;
34;我娘病了，药钱……34;李卓突然抬手抽自己嘴巴，34;啪34;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树上的麻雀，34;我该死！刘主任说要开除我，周哥您在采购科说得上话……34;
34;停手！34;周淮民从墙头跳下来，军用挎包里的铁皮饭盒叮当作响，34;明天跟我去趟通县钢厂，把掺假的批次号记清楚。要是再敢耍滑头……34;他忽然压低声音，34;你知道供销科老张怎么瘸的腿吗？34;
34;周哥放心！我李卓对天发誓……34;
34;蛇！有蛇！34;炊事班的小媳妇们抱作一团，菜勺铁锅摔得叮咣响。周淮民挤进人群，灶台边的白菜堆里蜷着条青影，鳞片在氤氲热气中泛着幽光。
34;是竹叶青。34;他蹲下身，军用挎包不知何时到了手里，34;毒牙没拔，谁养的？34;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伸来一只纤细的手腕，指尖还沾着面粉。
34;我的。34;于海棠从人堆里钻出来，两根麻花辫晃得人眼花，34;我在后山采药发现的，想泡药酒给秦姐治月子病……34;
34;松手！34;于海棠突然抢上前，却被周淮民反手扣住脉门。两人呼吸近在咫尺，她闻到对方身上混着机油和烟草的味道，34;你干什么！34;
34;这蛇泡酒要配当归、枸杞，还得用六十度高粱酒。34;周淮民松开手，青蛇顺着他袖口钻进挎包，34;明天这个时辰，来采购科拿方子。34;
34;天杀的周扒皮！老娘的炕啊！34;
34;周科长可算来了！34;三大爷阎埠贵扶着眼镜从人群里钻出来，34;老太太非说您昨天送煤球时踩塌了炕沿……34;
周淮民把车支在槐树下，军大衣下摆还沾着钢厂的铁锈味。他蹲下身捏了把碎土，突然嗤笑出声：34;三大爷，您闻闻这土腥气。34;
34;贾张氏！34;易中海拄着拐杖从人群后挤进来，34;前儿下雨你就说地窖渗水，非堆着那几筐烂白菜不挪！34;
贾张氏一屁股坐在雪地里拍大腿：34;老天爷啊！我们孤儿寡母的命怎么这么苦……34;话没说完，突然被周淮民拎着后脖颈拽了起来。
34;哭丧等会儿。34;他指着炕洞深处一点幽光，34;看见没？您那宝贝孙子把钢厂仓库的夜光灯牌拆来垫炕脚了。34;
34;这是通县钢厂新到的20MnSi螺纹钢，李卓亲自验的货。34;他打开包，掏出泛黄的采购单拍在杨厂长面前，34;但我要的是45钢。34;
满屋子抽气声里，李卓34;扑通34;跪下了。杨厂长的搪瓷缸子在桌面打转，茶水溅了刘岚一身。
34;小周啊……34;李副厂长擦着额头的汗，34;现在计划经济转轨，能买到货就不错了……34;
34;所以就要用抗震性能差30%的钢材盖家属楼？34;周淮民突然抓起桌上的钢坯样本，34;咣34;地砸在暖气片上，火星子溅到刘海中笔挺的中山装上。
34;周科长！34;刘岚尖叫着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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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连桂花酒都兑了水！[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