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民抿了口茉莉香片，茶沫子粘在牙缝里泛苦。对面姑娘的羊角辫随着点头晃动，发梢扫过印着34;先进生产者34;的搪瓷杯，他突然意识到这姑娘在给他下套——从罗湖口岸开始，每句话都像精心丈量过的陷阱。
34;徐科长有话直说。34;他放下茶缸，瓷底和桌面相撞发出闷响，34;机床的事我尽力……34;
34;不是尽力，是必须。34;徐静理突然截断话头，筷子34;啪34;地拍在桌上，34;厂办已经三个月没发奖金了，王主任的胃病犯了还在车间盯梢。周科长在香港吃鲍鱼的时候，可想过轧钢厂炉火通红的夜？34;
包厢门突然被推开，服务员端着铝制饭盒探头：34;同志，你们点的红烧肉要凉了。34;
周淮民盯着饭盒上34;自力更生34;的标语，突然笑出声来。他从公文包抽出牛皮纸袋，港币特有的油墨香混着海鲜腥气在空气中弥漫。34;徐科长猜猜，这里面是采购款，还是通关批文？34;
34;放手！34;徐静理耳尖泛红，却用膝盖顶住桌角防止后撤，34;你当这是香港码头？这是社会主义的轧钢厂！34;
34;徐科长怕黑？34;周淮民的声音混着铁锈味传来，他正用钢笔尖挑开集装箱的封条，34;还是怕发现某些不该出现的东西？34;
手电筒光束猛地晃动，在墙角堆放的进口轴承上聚焦。徐静理冲过去拽开帆布，德国制造的钢印在黑暗中泛着幽蓝。34;你……你偷换厂里的轴承！34;
34;注意用词，徐科长。34;周淮民点燃打火机，火苗在两人之间跳动，34;这些可是用你们王主任批的条子，光明正大运进来的。34;
徐静理突然想起三天前深夜，办公室电话铃突然响起。她当时正对着机床图纸发愁，听筒里传来变声器的电流声：34;想要德国轴承，就按我说的做……34;
34;现在换我提问了。34;周淮民合上打火机，黑暗中只有烟头明灭，34;海关那批走私钢材，是谁签的字？34;
34;周先生！34;徐静理突然从梯子下探出头，发间别着朵红绒花，34;下来喝喜酒啊，火主任特意留了上座。34;
34;徐丫头可算开窍了。34;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34;早该把那两根麻花辫散开，多俊的姑娘。34;
周淮民扯了扯嘴角：34;王主任，沪城机械厂那边的情况您也知道。他们厂办主任是我远房表舅不假，可人家现在主供南方几个大军区，咱们这小轧钢厂……34;
34;所以才要你多跑跑嘛！34;王主任突然压低声音，带着茶垢的缸子几乎戳到他鼻尖，34;你表舅不是最爱喝明前龙井？我媳妇娘家正好在杭州……34;
话音未落，办公室木门34;咣当34;被撞开。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闯进来，袖口油渍斑斑：34;周哥！供销科刚截了咱们三吨无缝钢管！说是什么……什么战略物资调配！34;
周淮民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早该想到，自打上个月他凭着穿越者的记忆，帮厂里搞到紧俏的德国机床配件，整个采购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那些或嫉妒或算计的目光，像四合院里盘桓的野猫，随时准备撕下一块肉。
34;周淮民同志！34;尖利的女声刺破燥热空气，会计小陈举着单据冲进来，34;李副厂长让转告你，轴承采购经费再压减百分之十。他说……说你们采购科最近油水太足，该紧一紧裤腰带。34;
34;老师傅是沪城人？34;周淮民眼睛一亮，从挎包里摸出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桃酥，34;您给说道说道，机械厂那帮人最爱去哪个茶馆听评弹？34;
周淮民在本子上刷刷记着，突然感觉裤兜里的BB机震动起来。他借口上厕所，在车厢连接处回电话，听筒里传来表舅妈标志性的尖嗓门：34;小民啊！你表舅今天又被纪委请去喝茶了！那批轴承你千万别再提……34;
34;找陈主任？34;年轻人嚼着口香糖，耳垂上的金钉在阴天里晃眼，34;他去广州倒彩电了，这礼拜都不在。34;见周淮民转身要走，他又突然开口：34;不过你要是有外汇券，我倒能帮你弄点39;计划外39;的货。34;
第440章 徐丫头可算开窍了[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