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乐清山最后一丝天光。暴雨虽歇，但阴云未散，无星无月，山林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寒风呼啸，卷过湿漉漉的树梢，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都察院小队在距离尸体发现点不远处，一处背风、相对干燥的山坳里扎下临时营地。几顶厚实的油布帐篷围成一圈，中央燃起一堆篝火，跳跃的火光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与浓重的黑暗，却驱不散弥漫在营地中那无形的紧张与压抑。
婉儿在帐篷里就着油灯的光亮，仔细分析着白天采集的泥土、岩石样本，小脸紧绷。林远带着缇骑在外围布下岗哨，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每一个可疑的动静。穆之与阿月围坐在篝火旁，低声交换着日间的发现与推测。陆羽柔则摊开一张简陋的山势草图，借着火光，标注着马车辙痕的走向与消失点，眉头紧锁。
轩辕一刀抱着他那硕大的酒葫芦，佝偻着腰，靠坐在营地边缘一块背风的大石旁。他浑浊的老眼半眯着，仿佛在打盹，喉咙里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噜声，浓烈的酒气弥漫开来。火光跳跃，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如同一尊风化千年的石像。
夜渐深。寒风更烈，吹得篝火明灭不定，帐篷布帘猎猎作响。山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夜枭凄厉的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就在营地最沉寂、连篝火都显得有些疲惫之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从营地西侧…那片茂密的、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灌木丛中…传来！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但！
靠在石头上的轩辕一刀，那半眯的浑浊老眼，猛地睁开一条缝隙！缝隙中…寒光乍现！如同沉睡的毒蛇骤然惊醒！他抱着酒葫芦的身体，纹丝未动，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但…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凛冽杀意，已瞬间锁定了声音来源！
“谁？！”一声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厉喝，毫无征兆地炸响！声音不大，却带着洞穿耳膜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营地的死寂！
几乎在厉喝响起的同时！轩辕一刀佝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他手中的酒葫芦并非武器，却带着万钧之势，如同流星锤般脱手掷出！裹挟着刺耳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砸向那片发出声响的灌木丛！
“砰！”
酒葫芦狠狠砸在灌木丛中！发出一声闷响！枝叶断折！泥浆飞溅！
一道黑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灌木丛中窜出！速度快得惊人！借着黑暗的掩护，头也不回地朝着山林深处…亡命逃窜！瞬间便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之中！
“追！”林远的怒吼声响起！数名缇骑如同离弦之箭，手持火把与兵刃，朝着黑影消失的方向猛扑过去！
营地瞬间被惊醒！篝火被拨亮！兵刃出鞘声不绝于耳！
穆之与阿月早已起身，目光如电，射向黑影消失的方向。陆羽柔收起地图，桃花眼中寒芒闪烁。婉儿也紧张地探出头来。
轩辕一刀慢悠悠地走到灌木丛边，弯腰捡起他那完好无损的酒葫芦，拍了拍上面的泥巴，浑浊的老眼扫过黑影窜出的地方，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咕噜：“…耗子…”
林远带人很快返回，脸色铁青：“大人！那家伙…对地形…极其熟悉！速度…快得不像人！钻林子…比兔子还溜！追丢了！”
穆之面色沉凝，走到灌木丛旁。阿月早已蹲下身，清冷的眸光如同最精密的探灯，扫视着被踩踏的枝叶、凌乱的脚印…以及…轩辕一刀酒葫芦砸出的泥坑。
“脚印…”阿月指尖拂过泥地上一个相对清晰的足印轮廓，声音清冷，“深陷…前掌发力明显…步伐跨度极大…轻功…极好！而且…”她用小镊子从被踩断的荆棘刺上，夹起一小片…深灰色的…极其细微的…织物纤维！“衣服…被挂破了…粗麻质地…颜色…深灰…或…黑色…”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黑影消失的黑暗山林，补充道：“此人…潜伏已久…呼吸…控制得极好…若非…踩断枯枝…几乎…难以察觉！目标…明确…就是…营地！或者说…营地里的…我们！”
穆之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夜探营地！目标明确！身手不凡！对地形了如指掌！这绝非巧合！更非山野毛贼！
“看来…”穆之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带着刺骨的杀意，“我们…已经…惊动了…藏在暗处的…毒蛇！他们…坐不住了！”
他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加强戒备！轮流守夜！明日…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乐清山…翻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山底下…究竟…埋着什么！让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地…露出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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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长生宫·夜魅惊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