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八日,清早的阳光斜斜地穿透办公室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影。江春生坐在办公桌前,目光落在摊开的施工蓝图上,心思却像工程队大门外水沟边两棵刚抽芽的柳条,有些飘忽不定。他的眼光停在了办公桌上靠在墙边的台历上,这一页是红色的,上有34;三八妇女节34;几个红字。他不知不觉的想起了朱文沁。三八节,星期六,他心底笃定,朱文沁的一定又会打电话来。
果然,刚过八点半,桌上的电话机就急急地响了起来,铃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脆,甚至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喂,工 ……”江春生拿起听筒,不等他依照惯例自报家门,熟悉又清亮的声音立刻撞入耳膜,带着一种甜丝丝的雀跃。
“春哥!”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朱文沁欢快的声音,这一声34;春哥34;叫得格外甜腻,让江春生的耳根子一阵发热。
今天这一声称呼,不知怎么,竟然让他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心湖,漾开一圈圈异样的涟漪,让江春生握着听筒的手指下意识地紧了紧。电话那头的朱文沁,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安排着:“今天银行中午吃过饭就放假啦!我就来工程队找你玩,这可是我们约好的哦!”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带着几分俏皮。
“这……”江春生有些为难,“文沁,今天妇女节,你们女同志放假,我们男的可不行,下午我还得上班,队里一堆事,怕是不能陪你。你就只能一个人干坐……”
“哎呀,谁要你专门陪啦!”朱文沁的声音没有丝毫低落,反而更添了几分娇憨,“我就来看看你工作,不行吗?保证安安静静的,绝不打扰你正常办公!等你下班了,我们正好一起去看电影呀,新上映的《少年犯》,听说可好看了!”
提到电影,江春生想起钱队长的几次交代,钱队长那张严肃中带着期许的脸庞瞬间浮现在眼前。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如实相告:“文沁,电影……今天恐怕是看不成了。钱队长特意交代了好几次,让你晚上务必去他家里吃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惊喜的叫声:“真的吗?钱叔叔请我吃饭?”随即又急切地问,34;那你呢?你也去吗?34;
34;我也得去。34;江春生老实回答。
34;太棒了!34;朱文沁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34;那我更要早点去找你了!就这么说定了,中午见!34;那声音像一串银铃摇响,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在电话那头雀跃的模样。
挂了电话,那声清脆的“春哥”和朱文沁毫不掩饰的欣喜,仿佛还在办公室里回荡,搅动着初春微凉的空气。江春生定了定神,重新把目光投向蓝图上那些一道一道的断面图上,试图将心思拉回眼前的路基土方的测算上。然而,那点被唤起的异样感觉,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的波纹,虽渐渐平复,却已留下痕迹。
午间,工程队食堂里弥漫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更浓郁也更熨帖的家常饭菜香气。自打三月一日开始,食堂掌勺的接力棒就从门房陈师傅那粗粝的手里,交到了副队长李德财老伴李阿姨的手中。这是钱队长年前就允诺给老刘的“福利”。李阿姨的手艺,果然要比老陈师傅的好很多,至少极对江春生的胃口。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油亮亮的红烧肉块颤巍巍地卧在碗里,吸饱了酱汁;清炒的菠菜碧绿生青,带着露水般的鲜嫩;冬瓜排骨汤烧得清澈透亮,热气腾腾地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今天是妇女节,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同事——家住得远的王万箐、朱慧兰、陈萍,还有张成凤——都早早放假回去了。诺大的食堂里显得格外空旷安静,除了后面修理车间两个新来的满身油污的小伙子——一个是杨师傅的儿子杨先林另一个是刘成在闷头扒饭,就只剩下江春生一人坐在长条饭桌旁。
“李阿姨,您这手艺,没得说!”江春生由衷地赞了一句,忍不住又添了满满一碗米饭。米饭蒸得粒粒分明,软硬适中,就着那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和清爽的菠菜,吃的胃里暖洋洋的,是一种踏实的满足。
“多吃点!年轻人嘛,活动量大,饿的快。”李阿姨站在江春生旁边,看着大口大口吃着饭菜的江春生,笑得一脸慈和,两只手在围裙上交叉的擦了擦。
江春生笑着点头。这顿午饭,他吃得格外舒心,比平时多吃了整整一碗。食堂里很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l两个修理人员偶尔的低语,一种属于男性集体空间的、略显粗粝的安静弥漫着。
饭毕,胃里充实了,人也有些懒洋洋的。江春生没急着回办公室,习惯性地甩开手臂,在工程队不算大的院子里随意踱步消食。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些许早春的寒意。他沿着墙根慢悠悠地走着,绕过两大堆准备倒预制构件的砂石料,不知不觉就踱到了院子后面那排专为调来干部准备的临时住房前。 他踱步到老金住的那排临时住房后面,看到西头还有两套大点的房子依然空着, 这两套“大户型”,自从建好就一直这么空着,门窗紧闭,显得格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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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生在已经落了一层灰的窗前停下脚步,透过窗玻璃看着空荡荡的室内,心头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慨,段里所倡导的干部要能上能下,实际做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原本,这两套房子是给松汉和松宜两个养护队的副队长准备的,钱队长和段领导有意将他们调来充实襄松桥项目部的力量。可拖到了现在,那两位终于决定不来了。江春生听老金说过,那两位在养护队好歹是个副队长,大小算是个小干部;调来工程队后,副队长的位置却没了,什么职务都没有,这落差太大,面子上过不去,自然不愿意。老刘其实也不想要这两人,正好顺水推舟。老刘当着江春生和老金的面跟钱队长说这事的时候,语气里还带着庆幸:“不来才好!真来了,以后还是麻烦。”最后还跟钱队长提了一个建议,“今年六月份,省公路学校有一批毕业生,你可以通过地区公路总段,要几个来充实工程队的技术力量。”
“人往高处走啊……”江春生轻声感叹。
阳光照在空屋紧闭的窗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江春生站在空屋前,仿佛能感受到那两人做出抉择时的权衡与无奈。工程队,听起来名头响亮,是干大项目的,可论起基层干部
第150章 春风拂前额—1[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