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到硬物,是半截没烧尽的麦穗。他小心地捡起来,放进胸前的口袋,那里已经躺着七八颗同样的焦黑穗子,像一串小小的炭火。
34;方老师!34;程磊突然跑过来指着大路,34;来了!34;
尘土飞扬中,一辆34;解放34;卡车轰隆隆驶来。车还没停稳,孙兴华就跳下车厢。这个平时文绉绉的技术员满身油污,工作服上沾着麦种和草屑。
34;三十麻袋!34;他嗓子哑得像砂纸,34;连夜装的车!34;突然看见方稷的模样,眼圈顿时红了,34;您怎么瘦这么多?34;
方稷已经扒着车帮爬上去,指甲缝里全是黑灰。他划开其中一个麻袋,金黄的麦种瀑布似的泻在掌心。阳光下,那些籽粒饱满得像是要胀破皮。
34;好种!34;韩三亩的独眼亮得像盏灯。
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34;全体社员注意!补种麦种到了!带上家伙什去东大洼!34;广播里村支书大喇喇的声音,34;感谢政府。34;
正午的太阳烤得人发晕。
所有人一刻不敢停的抢种,铁柱看着方稷的背影在焦土上一寸寸移动,汗水把蓝布褂子洇成了深色。
妇女队挨个坑点种,银簪在阳光下闪成一道线。
第三天傍晚,最后一粒麦种埋进土里时,晚霞红得像要烧起来。方稷瘫坐在田埂上,脚上的解放鞋又开了胶。孙兴华蹲在旁边给他换药,纱布揭开时带下一层皮。
34;真好。34;方稷望着新耙平的田垄。
铁柱从怀里掏出个铝饭盒:34;红姐刚刚给我拿过来,说是带的艾草馍。34;打开却是满登登的饺子,34;她家包的...说是谢您救了她家麦地。34;
方稷夹起一个,饺子满满腾腾的。突然田埂那头传来小孩子的欢呼,刘二愣家的崽子举着个布口袋跑来:34;俺娘让送的腌香椿!叫你们就着吃。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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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兴华蹲在田埂上,手里捏着一根麦秆来回折着。远处,方稷正拄着花椒木拐杖,在补种的麦田里查看新芽的长势。铁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时不时伸手虚扶着。
34;方老师,34;孙兴华终于忍不住开口,34;让我跟你们一块走吧。34;他拍了拍随身背着的医药箱,34;两个人照顾您,总比一个人强。34;
方稷转过身来,午后的阳光在他消瘦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摇了摇头:34;不行,试验田那边不能没人盯着。34;顿了顿,又补充道:34;要是能行,先把我的补助和津贴给我吧。34;
孙兴华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他太了解自己的老师了,方稷这些年几乎把所有收入都贴补到了研究上,现在突然要钱,除了是想帮助那些被火烧了麦田的乡亲们,还能是什么?
34;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34;孙兴华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递了过去,34;来之前就给您准备好了。34;
方稷接过布包,手指触到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和粮票时,眉头轻轻皱起:34;怎么这么多?34;
34;您三个月的补贴,加上部里特批的补助。34;孙兴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34;还有我上个月的工资,反正我吃住都在所里,用不上。34;
方稷刚要推辞,孙兴华已经站起身来:34;我去帮铁柱检查一下新芽的长势。34;说完就快步走向田里,背影透着几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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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补种[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