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我去给您端来。”
袭人也笑着对宝玉说:“二爷,刚才北静王府派人来,说前儿借的那幅《寒江独钓图》想再借些日子,让您给回个话。”宝玉点点头,眼睛却离不开黛玉,直到她走进屋,才恋恋不舍地往怡红院去。
刚走没几步,就被探春拦住了。三姑娘手里拿着支刚折的红梅,见了他,笑得促狭:“宝二哥,恭喜啊。”宝玉明知故问:“恭喜什么?”探春用梅枝点了点他的胸口:“恭喜你得了个‘天定的姻缘啊,张道士的话,总不会错的。”
宝玉的脸腾地红了,挠着头傻笑:“三妹妹别取笑我。”探春却收起玩笑,正色道:“说真的,林姐姐人是极好的,就是身子弱了些,你若真娶了她,可得好好待她,别让她受委屈。”
这话正说到宝玉心坎里,他用力点头:“我定会护着她,比护着我自己还用心。”探春见他说得认真,心里也替他们欢喜,把那支红梅往他手里一塞:“拿着吧,就当是我提前送的贺礼。”
宝玉握着红梅往怡红院去,路过宝钗的蘅芜苑时,见她正站在廊下翻书。阳光落在她身上,藕荷色的袄子泛着柔和的光,倒比平日里更显安静。宝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打了声招呼:“宝姐姐。”
宝钗合上书,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红梅上,又移开:“听说张道士给你算了好卦?”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宝玉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人沉默地站了会儿,宝钗忽然笑了:“那我就先恭喜你了,希望你和林妹妹……能好好的。”
她的笑容里带着点释然,又有点黯然,像秋日里最后一朵菊花,虽依旧端庄,却少了几分往日的鲜活。宝玉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摆摆手打断:“快回去吧,袭人该等急了。”
回到怡红院,宝玉把那支红梅插在瓶里,又小心翼翼地展开黛玉送的帕子。阳光下,豆绿的梅枝和玉色的蝴蝶越发清晰,针脚里还沾着点细小的绒毛,想来是她绣时不小心蹭上的。他忽然觉得,这满园的春色,都不及帕子上的这枝梅动人。
窗外的海棠树又抽出了些新芽,嫩绿的颜色在风里轻轻晃。宝玉摸着帕子上的蝴蝶,忽然盼着春天能来得再快些,那样,他就能像这蝴蝶一样,时时绕着黛玉这枝梅飞了。
第五折 寒夜探病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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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寒风入夜卷残沙,病骨支离瘦影斜。烛下惊闻窗外步,榻前喜见意中他。
轻言软语消愁绪,细语温言解困乏。莫问深情何处寄,一杯暖茗胜繁花。
入夜后,风忽然紧了,卷着残雪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响。黛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又开始疼,像是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扎。紫鹃端来的药汤喝了两碗,也不见好,反而觉得浑身发冷,像坠进了冰窖。
“姑娘再忍忍,我去请太医。”紫鹃急得直搓手,正待披衣出门,就听窗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极轻,却很有节奏,像是怕惊扰了谁。
“是……是宝二爷吗?”紫鹃试探着问。窗外传来低低的回应:“是我,林妹妹怎么样了?”黛玉心里一动,忙让紫鹃开门。
宝玉披着件黑貂披风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寒气,鬓角沾着点雪粒。他手里提着个食盒,打开时里面是碗热腾腾的姜糖茶,还冒着白气:“袭人说你许是受了风寒,让我煮了这个送来,喝了能暖和些。”
黛玉撑着坐起来,靠在引枕上。宝玉亲自端过茶碗,用小勺舀了些,吹凉了才递到她嘴边。姜糖的辛辣混着红糖的甜,慢慢漫过舌尖,顺着喉咙滑下去,竟真的驱散了些寒意。
“头还疼吗?”宝玉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眼里满是心疼,“都怪我,上午在荣庆堂不该让你受冻。”黛玉摇摇头,喝了口茶:“不关你的事,许是前儿的风寒没好利索。”
两人沉默地坐着,烛火在他们之间跳动,将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宝玉忽然想起袖袋里的帕子,忙取出来:“你绣的这蝴蝶,真好看。”他指着帕子上的蝶翅,“这翅尖的梅粉,是用胭脂调的吧?”
黛玉的脸微微一红:“胡乱绣的,让你见笑了。”宝玉却郑重地将帕子叠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我要天天带在身上,就像……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这话太过直白,黛玉的心跳得飞快,忙转过头去看窗外,却见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着院里的梅枝,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像谁在悄悄落泪。
“张道士的话……”宝玉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你别往心里去,若是不喜欢,我去跟老太太说……”话未说完,就被黛玉打断:“谁说我不喜欢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冰凌落在玉盘上。宝玉猛地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藏着的情意,比碗里的姜糖茶还要烫,烫得他心里发颤。
“我……”宝玉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林妹妹,我定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黛玉的眼眶忽然红了,忙低下头去喝茶,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却不觉得疼。她知道,这句话,她等了太久太久,像等了一个冬天,终于等到了春天的消息。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在梅枝上,将枝头的花苞映得发白,像快要绽开的样子。宝玉握着黛玉的手,她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手一点点焐着,心里忽然觉得,只要能这样握着她的手,哪怕等再久的冬天,也值得。
紫鹃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悄悄退了下去。她望着院里的梅树,忽然觉得,这冬天快要过去了,春天,该来了。
第六折 贾母属意定亲期
词曰:
暖阁茶香笑语温,高堂属意定姻缘。红绳暗系三生约,玉盏轻斟百岁欢。
不问浮名与薄利,只缘心意两相连。满园梅蕊含情待,只等春风第一笺。
次日上午,荣庆堂的气氛格外热闹。贾母坐在上首,手里摩挲着张道士送来的那两块玉,越看越欢喜,时不时往宝玉和黛玉身上瞟,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老太太,这两块玉真是天生一对,连水头都一样。”王夫人凑趣道,给贾母续了杯茶,“张道士说了,这是天定的姻缘,错不了。”邢夫人也跟着笑:“可不是嘛,宝二爷和林姑娘自小一处长大,情分早就不同了。”
黛玉坐在下手,听着这些话,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宝玉坐在她旁边,手里把玩着那方绣帕,时不时偷偷看她,嘴角的笑就没下来过。
“我看啊,这事就这么定了。”贾母放下玉,拍了拍手,“过了年,就请人去林家老宅那边说合,虽然林姑爷和林太太多年不在了,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她看向宝玉,“你可得好好待林丫头,若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宝玉忙站起来作揖:“孙儿定当善待林妹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他说得郑重,眼睛却望着黛玉,那眼神里的情意,比说再多的话都管用。
黛玉的眼圈忽然红了,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贾母见了,越发心疼:“好孩子,以后这荣国府就是你的家,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她又对王夫人说:“给林丫头做几身新衣裳,挑最好的料子,开春就要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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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笑着应下,又问:“那聘礼的事……”贾母想了想:“不用太张扬,但该有的体面不能少。把库房里那套点翠头面取出来,再备上六十匹上等绸缎,二十箱茶叶,也就差不多了。”
宝钗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端起茶盏,遮住眼底的黯然,心里忽然明白,有些缘分,终究是强求不来的。
“宝丫头,”贾母忽然看向她,“你也别愁,凭你的模样和性子,定能找个好人家。”宝钗放下茶盏,笑着福了福身:“多谢老太太关心,姻缘自有天定,我不急。”
说笑间,琥珀进来禀报:“老太太,北静王妃派人送了些年货来,还有给林姑娘的一盒东珠,说是配新衣裳正好。”贾母越发欢喜:“看来这门亲事,连王爷王妃都赞成呢。”
黛玉接过那盒东珠,珠子圆润饱满,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想起宝玉送的那幅梅花图,想起自己绣的那方帕子,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一辈子都对你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再也容不下半点忧愁。
宝玉看着黛玉手里的东珠,忽然觉得,这满园的梅花,这贵重的珠宝,都不及她眼底的那点笑意。他悄悄从袖中摸出那方帕子,在众人不注意时,塞到黛玉手里。
黛玉攥着帕子,指尖触到那熟悉的梅枝和蝴蝶,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了。因为她知道,春天已经在路上了,而她的春天,就是眼前这个眼里只有她的少年。
荣庆堂的炭盆烧得正旺,将每个人的脸都映得红红的。贾母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黛玉刚进府时的样子,小小的,怯怯的,像只受惊的小鹿。如今,这只小鹿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大树,她这颗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第七折 梅梢待放盼春风
词曰:
梅蕊含香待雪融,痴心暗许两情浓。红笺欲寄相思语,素帕先传肺腑衷。
月下盟言犹在耳,堂前属意已昭容。只待东风吹第一,满园春色映花红。
从荣庆堂回来,潇湘馆的梅枝仿佛一夜之间饱满了许多。黛玉站在廊下,看着枝头那些鼓鼓囊囊的花苞,忽然觉得它们像极了自己此刻的心情,满满当当的,快要装不下了。
“姑娘,你看这枝。”紫鹃指着最东边的那枝,上面有个花苞已经微微绽开了点缝,露出里面粉嫩的花瓣,“估摸着再过两日,就能全开了。”黛玉点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那花苞,像碰着什么稀世珍宝。
宝玉的丫鬟茗烟送来封信,是宝玉亲笔写的,字里行间都是欢喜:“林妹妹,老太太说过了年就下聘,我已经让袭人把那幅梅花图装裱好了,想挂在你屋里,你说好吗?”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个得意的孩子。
黛玉看着信,忍不住笑了,提笔回了几句:“画儿不必挂,我收着就好。倒是你那两块玉,该好好收着,别又像从前那样乱丢。”写罢,又觉得太像说教,添了句“园里的梅快开了,若开了,记得叫我”,才让雪雁送去。
接下来的几日,园子里处处都透着喜气。王夫人让人送来了几匹新料子,都是上好的杭绸和苏绣,说是给黛玉做新衣裳的。贾母也时常派人来问寒问暖,送些滋补的汤水,倒比待宝玉还上心。
宝钗也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着些新奇的玩意儿,有时是苏州新出的花露,有时是她亲手做的点心。两人坐在屋里说话,虽不如从前那般亲近,却也客气融洽,像两只知道彼此心意,却又懂得保持距离的蝶。
宝玉更是几乎天天都来潇湘馆,有时带着本新得的诗集,有时拿着幅刚画的画,有时什么都不带,就坐在廊下陪着黛玉看梅,说些寻常的闲话。阳光好的时候,他会给她读诗,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春风拂过梅枝。
“你看这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像不像你院里的梅?”宝玉指着诗卷上的句子,眼里闪着光。黛玉笑着点头:“是像,只是少了点人气。”宝玉不明所以,她却红了脸,没再往下说——她想说的是,有他在身边,这梅才更有滋味。
除夕夜,荣国府张灯结彩,处处都是欢声笑语。黛玉跟着贾母守岁,坐在宝玉旁边,手里捧着杯暖酒。窗外放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光映在她脸上,像开了满脸的花。
“林妹妹,”宝玉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等过了年,梅花开了,我就带你去苏州,看你家老宅的那株百年梅树,好不好?”黛玉的心跳得飞快,轻轻“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瞥见他鬓边的银簪,正是那日送她又被她送回的那支,此刻在灯火下闪着光,像枚小小的星。
守岁到半夜,黛玉有些乏了,先回了潇湘馆。躺在床上,听着远处的鞭炮声,她忽然觉得,这十几年的漂泊和孤寂,都像这场冬天的雪,快要融化了。而春天,带着满枝的梅花,带着宝玉的笑脸,正在不远处等着她。
窗外的梅枝上,那个最先绽开的花苞已经完全打开了,粉嫩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宝玉画里的那朵。黛玉知道,用不了多久,这满园的梅都会开,而她的春天,也会像这梅花一样,热热闹闹地来。
她摸了摸袖袋里的那方帕子,帕子上的梅枝和蝴蝶仿佛也随着她的心跳轻轻颤动。这个冬天,终于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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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宝黛画帕正传情[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