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慌了:不可,我已经有身孕,不能这样
景泰八年春天的风裹着运河的潮气,吹得桃林里的枯枝呜呜作响。
琪亚娜额角的纱布早被夜露浸得发潮,渗出血迹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像极了去年瓦剌使团在江南遇害时溅在雪地的红。
吴迪站在三步外,灯笼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那双总透着商人精明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些说不清的东西,让她想起草原上即将暴雪的天,闷得人喘不过气。
“吴少爷,”琪亚娜往桃树后又缩了缩,后腰撞在冻硬的树疙瘩上,疼得她指尖发麻,“账册既已拿到,该想办法交给周御史了。景泰八年岁末,郭大人正忙着给宫里送年礼,这时候递上去,或许能……”
“递上去?”吴迪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白气,“递上去让周御史踩着我吴家的骨头往上爬?我爹永乐年间的漕运旧案,郭家人压了二十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他们通瓦剌、私藏军械的把柄,你让我拱手让人?”
他往前挪了半步,灯笼的光晕扫过琪亚娜的鞋面——她左脚的鞋早就跑丢了,光脚踩在结了薄冰的泥地上,冻得脚趾蜷成一团。这双在草原马背上磨出厚茧的脚,到了江南的冬天,竟这般不经冻。
琪亚娜的手悄悄往腰间探——那里本该别着柄小银刀,是阿依娜去年秋天给她的,说景泰八年是坎儿年,让她带在身边镇着。可方才在郭府翻窗时,刀鞘被窗棂上的铁钩刮住,想来是落在书房了。指尖触到空荡的腰带,她心里轻轻“咯噔”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周围的树影。
“那你想怎样?”她的声音尽量稳着,草原上的老人说,遇着抢食的狼,不能露怯。
吴迪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目光从她渗血的额角滑到被风吹乱的长发,又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像在打量一匹刚到集市的母马。琪亚娜突然想起他那句“草原姑娘屁股大”的浑话,胃里猛地一阵发紧,刚要开口斥骂,却见吴迪突然撮唇吹了声口哨。
哨声在夜里格外尖,惊得桃林深处扑棱棱飞起几只夜鸟。紧接着,周围的树影里窸窸窣窣动了起来,提着灯笼的人影陆续显出来——是吴家货栈的伙计,手里攥着扁担或木棍;还有几个裹着厚棉袄的老妇人,是住在货栈后院的远房亲戚,此刻正踮着脚打量她,眼神里的探究像针似的扎过来。
琪亚娜的后背彻底贴死了桃树,树皮的纹路嵌进棉袄,硌得她生疼。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是从乌篷船靠岸时就缀在后面,还是吴迪早在桃林里布好了局?她瞥向左侧的岔路,那里的灯笼光最暗,似乎能钻出去,可刚动了动脚,就见两个伙计不动声色地往那边挪了挪,把路堵得死死的。
“少爷。”站在最前面的老陈往前凑了凑,他脸上冻得通红,鼻尖挂着冰碴,“老夫人让我带的人都来了,您看这……”
吴迪没看他,眼睛仍黏在琪亚娜身上。“老陈,”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说我爹当年要是娶个像琪姑娘这样的,是不是就不会被郭家逼得跳运河了?”
老陈干笑两声,把灯笼往高提了提,光刚好打在琪亚娜脸上,连她睫毛上沾的霜粒都看得一清二楚。
“少爷说得是。琪姑娘有胆识,又跟少爷共过险,这是多大的缘分。”他转向琪亚娜,语气放缓了些,“姑娘别慌,我家少爷今年十七,打理货栈是把好手,就是老夫人急着抱孙子,眼瞅着景泰八年要过了,还没寻着合适的姑娘。您今儿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当吴家少夫人,正统的名分,年后就请媒人走流程,亏待不了您。”
琪亚娜的心沉了沉。她懂了,吴家是想用“少夫人”的名分把她锁在江南。景泰八年岁末,朝廷对瓦剌的猜忌正重,她若成了吴家妇,再想查使团失踪案,怕是寸步难行。
“我与吴少爷只是萍水相逢。”她强压着心里的慌,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账册关乎重大,牵扯到去年瓦剌使团的事,耽误不得……”
“耽误不了。”
吴迪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想拂去她肩上的落雪,琪亚娜猛地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淡了些,“琪姑娘,你帮我翻了我爹的案,我保你在江南平安。瓦剌使团的事,水太深,朱祁钰和郭大人勾连的那些龌龊,你一个草原女子,蹚不起。”
他竟连代宗皇帝的名讳都敢直呼。琪亚娜心里一凛——看来这本账册里,藏着比走私军械更吓人的东西,或许与景泰七年冬天瓦剌使团突然失踪的真相有关。她垂下眼帘,掩去眼里的锋芒,声音放软了些:“吴少爷说笑了,我一个草原女子,粗笨得很,配不上吴家……”
“配得上。”吴迪打断她,眼里的光又亮了些,像盯着块成色极好的皮毛,“再说什么?”
琪亚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喉咙发疼。她不能提朱祁钰,不能提使团失踪案与宫廷的牵连,更不能说自己接近吴迪本就是为了查账册里的线索。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脸上,她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的伙计和老妇,最后落在吴迪脸上,语气里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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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不相瞒,我已经有身孕了。”
这话像块冰投进滚水里,周围的灯笼猛地晃了晃,老陈脸上的笑僵住了,几个老妇人凑在一起嘀咕,声音压得很低,无非是“腊月里说这个不吉利”“怕是瓦剌那边带来的野种”之类的话——景泰年间的江南,对草原女子本就多有偏见,更何况是未婚先孕。
吴迪脸上的笑彻底没了,眼神里的黏腻散去,换成了错愕,随即又爬上些怀疑。“身孕?”他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她面前,寒气从他嘴里喷出来,落在她脸上,“我怎么没看出来?”
“月份尚浅。”琪亚娜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荡,“草原女子怀了孕,该牧马还得牧马,该赶冬场还得赶冬场,不像江南姑娘那般娇贵。吴少爷若是不信,大可找个稳婆来验。”
她赌吴迪不敢。景泰八年岁末,家家户户都在盼着
第684章 琪亚娜慌了:不可,我已经有身孕,不能这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