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迪:这年头做生意,还能碰到官差。真晦气!
城隍庙的喊杀声还在雾里飘着时,吴迪正蹲在货栈后巷的石阶上,用帕子反复擦着官靴上的泥点。巷口的老槐树落了片枯叶,正砸在他脚边那只半开的木箱上——里面是刚从寒山寺藏经阁转移来的绸缎,边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桐油,隐约能看出被砂纸磨过的“郭”字印子。
“当家的,货都码齐了。”账房老刘佝偻着背凑过来,手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按郭大人的意思,这批绸缎明儿一早就装船,走水路往苏州送。只是……”他往巷口瞟了眼,压低声音,“方才在城隍庙那边,好像听见动静了,郭大人的人没追上?”
吴迪把帕子往腰间一塞,啐了口:“追不上才好。那几个草原崽子要是真栽在庙里,郭大人倒省心了,咱们反倒要被支去填坑。”他踹了踹木箱,绸缎滑出来一角,露出底下垫着的油纸——纸上印着“吴记货栈”的红章,盖得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按上去的。
这是他的小心思。郭大人让他经手的“货”,从军械到贡品,哪样不是沾着风险的?他总得在明面上留些“正经生意”的痕迹,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也好摘干净些。就像今早运河上漂的乌篷船碎木板,那“郭”字是真的,可船主的名字,他早就让人改成了个查无此人的“丁程鑫”。
正琢磨着,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嘚嘚的,踩得青石板直颤。吴迪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拽着老刘往货栈里躲,刚缩到门后,就见三个穿皂衣的官差勒住马,为首的那个腰间挂着块“巡盐御史”的腰牌,目光像钩子似的扫过巷里的木箱。
“官爷,这是……”吴迪堆着笑迎上去,手不自觉地挡在木箱前。他认得这官差,姓周,是苏州府里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前阵子刚查抄了城西两家偷税的绸缎庄,此刻怎么会晃到这后巷来?
周御史没理他,径直走到木箱前,靴尖挑开绸缎,指腹蹭过桐油痕迹:“吴掌柜,这货是哪来的?通关文牒呢?”
“是、是本地织造坊的新货,预备着发往苏州的,文牒……文牒在账房,我这就去取!”吴迪额头冒汗,眼角瞥见老刘正往账房挪,忙使了个眼色——那本伪造的通关文牒里,他特意把进货日期改早了三天,避开了郭大人让他接货的时间。
周御史却没动,反而蹲下身,从绸缎堆里抽出一张油纸。不是“吴记货栈”的红章,是张泛黄的旧纸,边角都磨毛了,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徐”字。
“这是什么?”周御史把油纸举起来,阳光透过纸面,能看见背面印着半枚官印,像是被人刻意撕过。
吴迪的脸“唰”地白了。这油纸是从乌篷船残骸里捡的,他本想烧了,又觉得留着或许有用,就随手垫在了绸缎底下。怎么偏偏被周御史翻出来了?
“是、是以前收旧货时带的,不值钱的玩意儿……”他话没说完,就见周御史突然站起身,目光直直射向货栈深处。那里堆着几捆麻包,看着像寻常货物,实则里面裹着郭大人让他暂存的二十副甲胄——昨晚从寒山寺藏经阁转移时,来不及运走的。
“吴掌柜,”周御史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前几日漕运上丢了批军械,你可知晓?”
吴迪的腿肚子都在转筋。他知道郭大人的军械是从漕运截的,可这话能说吗?说出来,郭大人能让他竖着走出苏州府?不说,这周御史看着就不是善茬,万一被搜出甲胄……
正进退两难,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是郭大人的管家,带着两个护卫,骂骂咧咧地往里闯:“吴迪!郭大人让你……哟,周御史也在?”管家脸上的横肉僵了一下,随即堆起笑,“不知周御史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周御史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手里的油纸却捏得更紧了。
管家眼珠一转,凑到吴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那几个草原崽子跑了,郭大人正火大,让你赶紧把剩下的货转移到码头三号仓库。”他顿了顿,眼角扫过周御史,“别在这儿磨蹭,当心引火烧身。”
吴迪心里叫苦。转移?周御史就在这儿盯着,怎么转移?可他不敢违逆郭大人,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是,这就办。”
“转移什么货?”周御史突然开口,目光在管家和吴迪之间转了个圈,“郭大人?哪个郭大人?”
管家的笑僵在脸上:“御史说笑了,就是本地一个乡绅,托吴掌柜进些绸缎……”
“哦?”周御史挑眉,突然提高声音,“来人,把这几箱绸缎搬回府衙查验。还有,”他看向货栈深处,“那几捆麻包,也一并带走。”
“不可!”管家和吴迪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第680章 吴迪:这年头做生意,还能也碰到了官差。真的晦气![1/2页]